方征的视线也很好,但饶是他能看得清大蛇是怎样一点一点凑下那颗丑陋头颅的视线,也看不清那截忽然从远处射来的东西,到底是以怎样近乎完美弧线冲到了公社门前,冲进了大蛇的脑袋中。
轻微一声“嘭”和骨骼巨响的“咔”声,蛇头就像一朵静止的食人花,从眼部爆发出璀璨的硕大血花,大量血液涌成一条小河,把蛇的头部糊成了血饼,却掩不住贯穿蛇头的一支亮金色的锃亮长箭。
箭约有一丈长,刚好完美从蛇左眼贯穿到右眼,只露出尺长的三棱形状的箭头和松针似的箭尾,缩小无数倍看,就是两颗灯泡被一根金针戳破。
如果方征看不到这支箭,从刚才的动静,他差点以为是现代机关枪打出子弹的速度。
他猛然朝箭来方向远望,在村子的另一头,一座石房屋顶上站起了一个持弓的身影。那幕景象在很久之后依然冲击着方征的记忆,令他频频联想到后羿射日,百步穿杨的花荣等夸张故事。心神激荡地宛如在看一幅磅礴壮美的画。
方征从来没有看到那么大的弓,足有丈高,它的一端立在地上,仿佛一个巨大的灿金色的竖琴。也只有那么大的弓能射出长达丈余的箭,贯穿可怕的蛇头。
和那张丈高的弓相比,方征委实不敢相信那个射箭的人,竟然那么小。
方征以为这种弓,非得要神话里夸父那种体型的人才拉得动。可是站在长弓背后的,俨然是个和方征年岁相差无几,十五六岁的少年。方征总是忘记他自己穿越过来的身体年龄,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二十三岁,所以那种年龄的少年在他眼里就是小孩。哪怕那个“小孩”其实也超过了一米八,比方征还高那么几公分。但还是比那截弓要矮一点,看在方征眼里,视觉效果对比就以为很小了。
那么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射出这样威力不凡的一箭,直贯蛇头,一击毙命?
过不了多久,方征就会回想起来,部落女人的那句话多么有道理:
“英雄少年,俱出东方。”
大蛇血红与森白的大口僵住,胡乱拍打的削尖尾部也停止了动作,像是一块如水的黑色丝绸软了下去。在它的身后,阡陌狼藉。所有活着的部落女人颤抖着从石屋里探出头呆呆注目,良久才传来无助的啜泣。
大蛇几乎立刻毙命,蛇头爆出的血把白衣袍的长老淋成个血人。巨蛇沉重的头颅砸在地面,尘土飞扬。扫动的身躯还在机械抽搐,被一截看不见的巨手从头部一截一截地捏到尾部,逐渐抽搐后就不再动弹。
方征的耳力,听得到蛇身坠地的声音中伴随的黄铜链叮当响动的声音。铜链穿过蛇尾,没有出血,已经有年头了。方征立刻把目光投向村口全身罩在黑袍里的蛇巫。
村尾屋檐射箭的少年、公社中心的大蛇、村口的蛇巫,是一条直线距离。射箭少年和蛇巫之间刚好隔在最远的两头,直线距离估计有五百多米。
方征在心中计算着,这样的距离,已经不适合射大箭,那种大箭应该不也是对付人类的。
果然,方征看到那个射箭少年身手敏捷地跳下了屋顶,对方一跳下屋顶,方征就看不见他在屋宇之下的石路间是怎么行动的了。但是村口这边蛇巫的轨迹却看得很清楚朝着反方向村口的石墙外慌忙逃跑。
方征猜测,那个少年杀了巨蛇之后,不会放过这个蛇巫,大蛇鲜血还未停止流淌,一场新的追逐战已经开始。
方征在心中算了三个吐纳的时间,就看见一道迅疾的影子从门口的道路上晃了过去。方征只能勉强看清那个少年在奔跑,却看不清他身上的衣装。
奔跑得真快!方征心念一动,也打开石屋的门,追着那道影子跑了出去。他胸中抑制不住一股激荡的情绪,仿佛巨蛇喷出的血也把他淋了一头,四肢百骸都因兴奋而发热。
这种情绪来源于这个时代的人竟然掌握如此高超的屠蛇技术,方征两次都近在咫尺目睹了这一切的始末。天生慕强的他迫不及待想去了解想多。
东方有另一个强大的共主国和巴甸势不两立。武器装备先进,疑似派遣了不止一位战士前来屠蛇。他们的武器都是亮金色的铜。昨天方征遇到的牙签太监是一位,刚才在屋檐上射大箭的少年是另一位。
之所以方征觉得他们是不同两人,一是因为武器,那天模糊看到菜鸡太监的武器是一把形状古怪的刃口朝上的大兵器,而刚才那名少年俨然主修弓术,而且体型轻盈身量怎么可能是那天重得仿佛人猿泰山般的家伙。
第二是方征虽没看到正脸,也坚持觉得那天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个变态,唧唧小得跟牙签似的,肯定心理扭曲。变态都该是丑陋、狰狞又凶神恶煞的。但是射箭的少年身上带着一股朝气澎湃的美感,轻盈又迅捷,怎么也无法想象到一起。方征就主观推定他们是两个人了。
也趁机,可以去探询一下昨天该死的牙签太监究竟在哪里,如果那个少年是对方同伙,那么方征小心跟踪他,就一定能找到那家伙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