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游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像是不悦,又有些奇怪,偏偏还有些明显的担忧。
他捂了捂胸口,缓了一息,本打算走了,又改了心思。
姜芙蕖闭着眼睛装了一宿,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浑身又酸又疼,肩膀僵硬。
喊阿宝进来揉捏了一刻,她才提起精神用帕子净面。
闭着眼用牙梳慢悠悠地通了发,头发全拢起松松挽了个髻,戴一只梨花素玉簪,被伺候着换上一身樱粉色交领襦裙,姜芙蕖出去用膳。
谁知道转出屏风,就瞧见早该走了的沈惊游脱了大氅手捧着一本兵书端坐着,竟是没去蘅芜苑。
姜芙蕖用眼神询问阿宝,阿宝也不清楚。
“夫君。”
迫不得已,姜芙蕖走到他跟前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
沈惊游颔首应了,放下兵书淡淡道:“今日不忙,我陪你用膳。”
主子坐下,下人们鱼贯而入,将早膳摆在桌上。
不过是三样素菜,两碗清粥,并一碟酥油点心,几个菜包,四五张小饼。
因今日沈惊游留下用膳,吃的比往日更寡淡些,于是姜芙蕖有些心不在焉,只想混完了这顿不该来的早膳了事。
心里念了八百遍沈惊游赶紧走,她好睡个回笼觉,对方就偏偏细嚼慢咽,吃相比青云楼的花魁娘子们还斯文雅清。
沈惊游话少,以前的姜芙蕖在饭桌上总找些话题同他说,目的在于跟他多亲近。
但现在,姜芙蕖捧着一碗清粥,小口小口喝着,竟比沈惊游还沉默。
沈惊游咽下一块青笋,视线在姜芙蕖脸上停留片刻。
许是屋里暖,粥也有些烫,姜芙蕖粉颊染上了绯红,杏眸莹润,眼尾发粉,饱满的唇珠染上一层亮色。
且,不知怎的,姜芙蕖的气质和往常有些许不同,娴静里掺杂着连她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妩媚。
那等妩媚不该出现在如今才十七岁的姜芙蕖身上。
沈惊游没来由的觉得奇怪,但对这种变化竟一点也不讨厌。
强压下去那些心思,沈惊游脸上冷冰冰的,对自己那些想法有些唾弃。
而姜芙蕖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夜该怎么去荟萃楼捉沈惊游和顾玉珠。
竹筠苑有个无人知道的狗洞倒是可行。
夫妻二人各怀心思用了饭,蘅芜苑那边又让人催了两三遍,沈惊游漱了口,知道再不去该耽误了,这才起身。
姜芙蕖皱眉站在一旁,神游天外。
等她回过神来,沈惊游还在原地站着。
她疑惑地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和沈惊游撞上了视线。
对方眉头微蹙,手指攥紧,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姜芙蕖将二人用饭细节在脑子里转了好几转,也没想出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倒是海棠使劲儿眨巴眼睛,下巴又朝着挂大氅的木架子上抬。
姜芙蕖,“……”
她从小就没伺候过人,一眼看上沈惊游之后,不光在他养伤三个月期间端茶递水亲自熬药,后来成婚后更是亲自伺候沈惊游穿衣,将沈惊游安排的明明白白。
本来沈惊游拒绝让她伺候,但她强烈要求,后来沈惊游也就随她去了。
姜芙蕖不想太早和沈惊游撕破脸,沉吟一息后就去架子上取了大氅,走到沈惊游面前。
她长得娇小,沈惊游却分外高大,替他穿衣时,少不得要踮脚。
姜芙蕖垂着眼睛给他系带子,整个人安安静静的。
沈惊游怪异的感觉又来了,他瞧着姜芙蕖系好带子后快速往后一退,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样子,狠狠地皱眉。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姜芙蕖惊地微张樱唇,很快摇头,“并无。”
“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
沈惊游想起饭桌上那些素菜,一时间突然不知道姜芙蕖喜欢什么口味。
他讨厌味道重的东西,尤其入口的饭菜。
若不是母亲顾金灵礼佛,全府上下都用檀香,他倒是更喜欢一些味道素雅的草木香气。
姜芙蕖仍是摇头。
“是身子不舒服。”
姜芙蕖愣了愣,下意识地咬了下唇,“我并未哪里不好,倒是夫君今日怎么了?”
沈惊游脑袋被驴踢了。
今天不光陪她用早膳,破天荒地还说了这些话。
难道他亲眼见到她被打到小产,受到的刺激太大?
姜芙蕖真后悔,同时更怨怪,怎么沈惊游那时候就回来了呢。
沈惊游盯着姜芙蕖贝齿咬着的下唇,眼神暗了暗,凑近她一步,抬手捏住姜芙蕖下颌。
她只能仰头看着他,然后脸上的所有表情全都得落在他眼底。
“夫……夫君?”
姜芙蕖眼底闪过一抹惊慌,随即目露茫然。
下一瞬,沈惊游俯身过来,大手按在她后脑,手背上洒满她柔软的青丝,稍微用力便将她更凑近自己。
“夫……!”
沈惊游面无表情地猝然低头,唇瓣上便觉冰凉。
像是不小心磕到了玉石之上,凉的她大脑一片空白,想要躲开这陌生的玉石,话语却被堵在咽喉,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久远到陌生的感觉让姜芙蕖害怕,浑身发抖。
越躲沈惊游越凶,她被迫踮着脚,后脑被他摁的整个身子往他胸口撞。
“放开……夫……”
她喘不上气就偏头躲,一开口,便又失败,像个屡战屡败的大头兵,怎么也无法获得自由。
姜芙蕖被他亲的眼睛都红了,双手用力推拒,却被他胸口硬邦邦的肌肉砸的生疼。
混蛋!
海棠在一旁羞红了脸,早退出去把门关的死死的,还支走了吓的目瞪口呆的阿宝。
姜芙蕖身子弱,差点摔倒,鬓发也乱了,小脸着急地通红。
沈惊游这才放过她。
长臂揽着她的腰,沈惊游下巴蹭在姜芙蕖带了薄汗的额头,将人搂的死死的,等她缓气。
方才亲近她时,沈惊游仔仔细细睁眼瞧姜芙蕖的反应。
姜芙蕖很生气,也有些怕。
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做出这等不合时宜的事,分明他对闺房之乐毫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