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也笑，或出于礼貌、出于距离、或出于嘲讽

而此刻的笑容，全无别的意思，仅仅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罗熙说“之前不是讲了吗，你能打赢我，我就送你个好礼物。今天我没让你的意思，确实是累了，那一刹只想放弃而已。”

西羽终于回过神，略显责备道“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买个动物呢我们在这里今天还活着，也许明天就根本没办法对它负责。”

“反正是你的了。”罗熙把猫塞到他手里“怕它无依无靠，你就自私一点，努力别输。”

西羽还想继续谴责，可是他一摸到这个毛茸茸的小生命，就立刻舍不得撒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说“那它要吃什么、喝什么我根本不会养猫。”

“内部商城会送来猫的用品，我也不会养，加油啊。”罗熙立刻用消毒纸巾擦了擦手“我绝不会帮忙照顾。”

西羽并不接话，抱着布偶猫坐回沙发上，将它放在毯子上温柔观看，又伸出手让饥饿的小猫乱咬，再没理会其他的事情。

罗熙靠在写字台边静静瞧着“你俩长得还挺像。”

西羽“它叫什么名字好”

罗熙“你自己想，跟我无关。”

西羽还真摸着下巴沉思刹那，然后跟小猫用温软的声音“你小七好不好，小七”

布偶猫茫然地舔了舔嘴巴。

西羽用食指触到猫猫的脑袋，感受着那股温热和独属于生命的力量，心情感慨万千。

小七

罗熙暗自蹙眉，总觉得这两个字哪里听过。

或许在外面的世界里，第一届主播大赛已经被宣传得如火如荼。

但对于云台内部的主播们来说，却仍是件云里雾里，不知真假的事情。

直到海选前的傍晚，报了名的主播们才在手环上收到个简短的通知“请各位主播于两小时后在花园集合，届时宣布海选事宜和注意事项，望保持现状秩序，违者直接取消海选资格。”

正在餐厅吃饭的各位都略感惊讶。

徐兔哼了声“海选是什么意思”

白起认真回答“据说最后还是有两千多个主播冒着重置的风险报了名，但公司多少得得筛选下能力，毕竟必须得把宣传的资金集中花费在值得的目标上，所以需要通过特定的比赛大幅度削减参赛人数。”

罗熙嗤笑“我问了下实验室的张姐，她家有亲戚在宣发所。”

徐兔立刻竖起耳朵“什么什么内部消息”

罗熙很大方地坦诚道“虽然规则策划组没有透露，不过他们的宣发位只有192个。”

白起咋舌“两千人变成两百人，这海选容易出问题啊”

徐兔疑惑“出什么问题我们连前两百都进不了开玩笑。”

“你想，就算每场十选一，同时进行一百场吧，那每场主播究竟怎么分配的”白起摘下眼镜揉起眉头“比如，万一你和穆元那些人撞到一起，不是直接就”

白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兔听了这才开始担心。

西羽始终在旁边忙着喂奶猫吃东西，并没有参与话题。

徐兔一把抓起小猫“你别玩啦，你怎么看”

西羽马上把小七抱回来，然后道“不知道，无所谓，兵来将挡。”

罗熙放下餐具“我倒多少能猜出来。”

徐兔眨眼“”

“公司的服务器一直采用小房间的形式，每个房间十余个主播，服务器对他们的大脑数据即时处理。”罗熙靠在椅背上说“只要改下架构，弄个两千人的大房间，问题很容易就解决了，这个技术cyber是绝对是有的，cyber本来就是做大型网游起家的公司。”

白起顿时呛到“让两千个人一起玩大逃杀”

徐兔拍拍胸“文弱小书生，现在求我保护你还来得及。”

白起没搭话，默默地吃着东西开始沉思。

这时，他们桌边忽然投下片阴影，原来是穆元带了几个男女，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西羽上次惹了他，这回也不怕事，直接问“想干什么”

穆元仍旧是趾高气昂的样子，伸手指向西羽“正好你们几个报名了，等着瞧。”

“我要是你，就管住自己的嘴，现在受了伤就参不了赛了。”罗熙一把揪住他的手指，差点就直接将其掰折。

急忙躲开的穆元虎视眈眈地握紧拳头。

“趁着这回比赛，你也可以清醒清醒，看看自己的名次有多少水分。”罗熙冷笑，又挑眉“脸整形的不错，但也别忘了疼。”

说话的空档，徐兔和白起已经站起来朝穆元靠近。

这一小波人剑拔弩张地凑在一起，难免刺激到赛前紧绷的安全科。

食堂周围巡逻的保安队立刻用激光笔指过来“干什么呢吃饱了就早点去花园排队不想参赛的不如滚去关禁闭”

罗熙不再理穆元，垂眸说“我们走。”

西羽抱住猫“你答应过把小七放在实验室寄养的。”

“嗯，顺便就下楼吧。”罗熙回答。

穆元瞧着他们离开时目无旁人的样子，眼底的阴鸷之色更利，轻声说“狂妄就要付出代价，海选的时候，就想办法让他们滚出局”

刚与可爱的小宠物相处几日便要分开，实在是件很折磨的人事情。

西羽将猫笼子拎到实验室门口，略显不舍地轻声说“小七，你要好好喝奶，我一定会回来接你，我保证。”

奶猫软绵绵地回答“喵”

“好了，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娘。”罗熙忍不住催促“给我吧，实验室有门禁，你进不去。”

西羽“”

不远处等待的徐兔和白起“”

罗熙拉过笼子便大步消失在了实验室大门口。

白起小声说“老大的情商确实有点问题。”

徐兔窃窃私语“我怀疑他是嫉妒猫。”

西羽听力极好，暗自淡笑，心里却知罗熙送这个礼物的意思，无非是想给自己多个坚持下去的念想。

只不过这动机之后的暖意，他却有几分不知所起。

正走神时，自动门再度轻轻打开，竟然是林玉泽、林总在几个黑西服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西羽等人赶快让开路。

林玉泽意外地走向西羽，很温和地说“又见面了，听说之前你受了点伤，我本还让云深安排今晚见你一面。”

西羽礼貌说“上次是我惹了麻烦，还要多谢林总谅解。”

“你一直是个很特别的主播，这回比赛，我很希望你能得偿所愿。”林玉泽伸出手。

西羽略感诧异，跟他相握片刻，而后投以意外的目光。

林玉泽满意颔首“赛前动员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待会儿见。”

徐兔小心地等待这林玉泽消失，感慨说“我们新老板挺平易近人的。”

“生意人罢了，你少被人类欺骗。”白起嫌弃。

西羽眼神微动，没与他们多加议论，而是握紧了林玉泽方才悄悄塞过来的东西。

似乎是个胶囊

如此可疑的交接，东西到底干什么用的呢

再说林玉泽在那样一个高位之上，又为何要跟自己动这番手脚

西羽满目惊讶与怀疑。

随着夕阳落下，聚光灯接连亮起，偌大花园里站着的两千多名主播全部暴露在了临时舞台周围。

他们各异的神色，让集会的氛围显得有点诡异。

说自然人类没有提防是不可能的，周围真枪实弹的保镖重重，全部都虎视眈眈。

唯独被环绕在保护层中央的林玉泽如春风之暖，精致的笑脸投射在大屏幕上，亲切问好说“各位主播，自我上任以来，还没有机会跟大家见面，所以也是趁着这次大赛的机会，认识下彼此。”

全等着听消息的主播自然无人回应他的客套，甚至连个掌声都没有。

但林玉泽不急不躁，拿着无线话筒继续“明天早晨八点，万众瞩目的大赛就要开始了，或许你们还不知道，转播这次大赛的媒体与合作单位超过了一千多家，是真正全球性的娱乐盛世，而那位最终能得到冠军的幸运儿，也将成为无人不晓的大明星我很期待你们的精彩表现，一想到这个人就要从你们之间诞生，便觉得万分骄傲与荣幸。“

徐兔低头小声嘟囔“自然人类都这么啰嗦么”

林玉泽淡笑“关于海选和赛事的规则，相信各位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了，但是在此之前，我还要多问一句，在现场的两千二百三十四名主播们，你们有无后悔想要退出者，放心，在我没有宣布规则之前，退出是没有任何惩罚的。

这话终于激起些窃窃私语。

但大家都是云台人造人中仅有的勇敢者，即已排除千难万难报了名，又怎么可能忽然放弃

结果当然无人应声。

林玉泽满意颔首“既然如此，我便直言。自明天起的海选，将史无前例，持续十五天，历经三个游戏世界，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中途死亡、或体能无法坚持的人，立即淘汰，绝无重返赛场的机会而海选出的一百九十二名佼佼者，才能正式进入正式赛事的轮番角逐”

徐兔惊讶地看向白起“十五天让我们泡在那营养液里坚持半个月”

白起蹙眉“恐怕仅仅是这份挑战，很多人就没办法坚持。”

林玉泽轻笑“还有，这三个世界没有副本，也就是说，所有参赛者都可以接触彼此。希望我能在游戏中看到你们的竞争、更看到你们的团结”

这时，最前排的女主播举手大声问“林总淘汰的百分之九十全部重置吗”

花园里顿时陷入尴尬死寂。

林玉泽沉默片刻，淡定回答“我不知道。”

嗡嗡的议论声又起。

“我只所以说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决定权掌握在观众手中。”林玉泽抬高声音“重置惩罚，是游戏中最残酷也是最吸引人的机制，历年来都褒贬不一自我上任后，听到过力挺，也听到过反对，所以我想，这件事的答案为什么不交到最关心你们的观众手中呢只要是在海选结束前，每个观众都可以投出珍贵的一票，到时候是否终止，全凭投票结果决定”

摸着良心说，这个消息才是今晚真正令人震惊的内容。

罗熙跟西羽对视一眼，眼神皆很复杂。

林玉泽垂下眼眸，轻声问“你们都憎恨公司待你们不够人性，那么这回，你们敢相信人性吗”

“诛心啊，这个林总，我有点佩服。”

当晚，罗熙躺在床上如此感慨。

靠在沙发边的西羽放下小七的猫玩具，无声地从衣兜里摸出林玉泽塞给自己的东西。

那的确是颗胶囊，半截黑、半截白，上面写着cr87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