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一听是女声,再一想光禄勋里只有一位女谏议大夫,还是陛下的义妹——长乐郡主。想到这里,便立即抱拳寒暄:
“没想到是长乐郡主亲自前来。久闻郡主大名,今日得见真容,实乃有幸。”
云歌说道:“云歌见过昌平侯。昌平侯过誉了,实不敢当。”
一番寒暄过后,昌平侯问道:“陛下派郡主来,是有什么口谕吗?”
云歌回道:“有。想必昌平侯也清楚,济州城守不住了,东夏国很快就要亡了。”
昌平侯点了点头说道:“是不是要撤军?”
云歌回道:“正是。济州城被攻破就在这一两日的事了,到那时就撤军吧,但昌平军不是撤回靖国,而是要去林州。”
这么一说,昌平侯立马就明白了用意,但经此一战,昌平军也损失了不少士兵。他正在想光靠昌平军怎么能与威军对抗呢?云歌知他的难处,便说道:
“朝廷已经在征兵了,新征来的士兵会全部补充到昌平军中。另外,如果真到了与威军作战的那一步,靖国其他地方的驻军也会被调集的。”
如此一来,昌平侯便也放心了。事情已经交待完毕,云歌问道:
“昌平侯可否能让我进城?我有两位故友在城中,想与他们见面一叙。”
“好办,郡主请。”云歌随昌平侯进了城。
木青云从大将军的住所回来后,心里总是不能平静,他一直在猜测靖国会派哪位谏议大夫来呢?会不会是云歌?他的心跳得很快,最终他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一看究竟。于是,他去了南城门等候昌平侯等人回来。许久之后,南城门打开了,有三人骑马进来了,木青云就站在离城门不远处,街上的正中间,很显眼。云歌一眼便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和熟悉的身影。
“木青云!”她脱口而出。
木青云听到声音便知道是云歌,“云歌!”他兴奋地喊道。云歌立即下了马,木青云也快步向她走去。
久别重逢,两位故交都既欣喜又有些局促,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却都没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昌平侯走过来打破了僵局,
“郡主说的故友便是木先生啊。”转而又问木青云:“看来木先生是知道郡主要来了,早在这儿候着了。”
木青云笑着说道:“木某事先并不知情,只是凭猜测来的。”
昌平侯又说道:“不知郡主的另一位故友是谁呢?”
云歌回道:“是这次洛迦国僧兵的首领,元真师父。”
昌平侯不禁在心中感慨:“此女子果然不一般!结识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啊。她能从一介平民跃身成为天子的义妹,被封为郡主,而且还活跃在朝堂之上,这令多少男儿都汗颜呐!”昌平侯说道:“原来是元真统领啊。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与昌平侯告别后,木青云帮云歌牵着马,两人慢慢向内城走去。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怎么连个随从都没带?路上可还安全?”
木青云这会儿才敢问这些,他其实很担心云歌。云歌笑着回道:“路上很安全,我一人骑马来既快又方便,无需带人。”
木青云仔细看了看云歌的坐骑,“是一匹好马。没想到你都学会骑马了。”
云歌说道:“她叫赤羽。在北境几乎人人都会骑马,我也就学会了。”
“计划失败,靖帝可有怪你?”木青云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我自己没想到,周景煊竟然肯让其胞弟领兵。原本我想借监察御史的口让威帝对燕王放不下戒心,但,但我最终没忍心那样做,我实在不想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木青云看着云歌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你在北境这大半年时间里,可有认识什么人?这位燕王是不是成了你的朋友?”
被木青云这么一问,云歌瞬间涨红了脸。“我,我是结识了一些人,包括燕王。我发现他其实也挺可怜的,从小就被母后送出了皇宫,去了北境生活。虽贵为亲王,却因为这一身份而不能受到皇兄的信任,在北境军中任职,但其实也无多大兵权......”
木青云看云歌说道这位燕王的时候,眼里都透露着心疼,他不曾想云歌也会有如此心软的时候。木青云最后说道:“其实这件事的成败本就取决于威帝,你也无需自责了。威国的太尉姜元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想必是他说动威帝的。”
云歌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总之,东夏国是保不住了。你作何打算?”
“我?”木青云沉默了半晌后说道:“我会与东夏国共存亡。”
云歌有些担忧地看着木青云,问道:“真要这样吗?”
木青云坚定地点了点头。“你此次来是为了靖国撤军的事吧?”木青云问云歌。
云歌回道:“是。”
木青云笑了笑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眼下,靖国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
云歌说道:“一会儿去你屋里,叫上元真,咱们三人好好聊上一晚。有酒吗?”
木青云笑着说道:“有,管够!”
进了内城,木青云带着云歌去找元真去了。当时元真正在屋内打坐,听属下说木先生带着一名女子前来拜访。
“女子?”元真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立马就想到了是云歌,于是立即起身出屋门去迎接。一出门,果然看到了云歌。
“元真师父,好久不见!”云歌笑着对元真说道。
“阿弥陀佛。云歌,没想到会在此与你重逢,你可一切安好?”
云歌回道:“一切都好。今日咱们三人又聚在一起了,这便是佛家说的‘缘’吧。难得重逢,今夜咱们三人可要好好开怀畅聊一番。元真,去木先生的屋内一叙,如何?”于是,三人去了木青云的住处。
木青云抱来了几坛子酒,还准备了一些简单的吃食。然后他看着元真,突然想到出家人不能喝酒。
“元真师父,这酒你可喝得?”
元真回道:“我来给你们煮酒,你们喝。我以茶代酒。”
云歌也才想到元真是出家人。“也好。一会儿要是我俩都喝醉了,正好你送我回住的地方。”
木青云笑了笑说道:“你还能喝醉?”
云歌也笑着回道:“即便是醉,也是在你之后。”
然后三人都笑了。云歌跟木青云碰杯,然后两人开始回忆往事,回忆在靖国的那段岁月。元真在一旁为二人煮酒,他愿意倾听而并不开口说话。
云歌跟木青云从过去说到了现在。木青云放下酒杯,有些难过地说道:
“威国的这位燕王当了大将军之后,济州现在最多能撑三日。东夏国就要亡了。”
云歌听到“燕王”这两个字,也不禁内心一颤,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悲伤。它日若威靖两国打起来,她与周景熠的缘分也就尽了。元真看二人情绪都十分低落,便开口安慰道:
“一切都由天定,二位不必太过悲伤。”
木青云苦笑着说道:“对,元真师父说得对。来来来,继续喝。今朝有酒今朝醉!”于是他又给云歌倒满了酒。
云歌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连着喝了好几杯。木青云跟元真都以为她是因为没能完成任务而自责,其实云歌是因为周景熠才这样的。两人一直喝到了后半夜,果然还是木青云先醉倒了。云歌自己又喝了几杯,也醉意朦胧了。
元真怕她再喝下去就是伤身了,便上前制止了她。
“云歌,你醉了,不能再喝了。”于是,元真扶着云歌去了给她安排的住所,然后将她交给了一个婢女。走出屋子,元真见夜空中月光皎洁,实乃一个平静祥和之夜,但白天里全然不是这样,白天里只有战争和杀戮。他深知云歌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什么?抬头望着明月,元真在心里说道:“洛迦国也该撤兵了。”
今夜喝醉的、无眠的人又岂止是云歌跟木青云呢?数百万东夏国人夜夜都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