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见这自称老叟的中年人拦路,又露了一手玄罡境才有的凝元聚气手段,都自停了下来。为首大汉略一拱手道:“敢问店家有何见教?”
便听这中年人道:“见教不敢,小老儿姓秦,是这麟波府境祈福客栈的老板,刚才见诸位龙行虎步,仪态非凡,又皆配有我大魏军中才有的制式横鳞刀,想来诸位是有公干在身。只不过,咱们小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即无论诸位有何恩怨情仇,又或者有任何缉拿清算的差事,都还请在店外解决,小店内不起兵戈。”
大汉尚未说话,随行六人中便有一人低声喝道:“你既能看出咱兄弟公干,就不要多管闲事。大魏朝的天下,我等还未听过一个小小客栈,就敢对我等妄言不起兵戈的,你便是玄罡境,也要掂量一下能否敌得过我等的青木气甲阵。如不让开,小心我等不客气。”
为首大汉并未制止随行之人的答话,自这秦姓掌柜一出现,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这秦姓掌柜的面盘,似乎想看他作何反应,又似乎看出些什么异样。
秦掌柜呵呵一笑,挥手散去碧雾道:“诸位怕不是在营内待的时间太久了,不常在外走动,竟不知道咱们祈福客栈是谁的产业?”说着,秦掌柜向那为首的大汉出示了一块正面印有“李”字,反面刻画龙龟图样的圆形令牌。
自这秦掌柜出面,一层宾客的目光已经不自觉都汇聚而来,喧闹声也渐渐停歇。
但见那领头的大汉看了秦掌柜出示的令牌一眼,便未纠缠于上楼之事,随行六人更是神情一凛。
“秦掌柜,既然这里是那位的产业,咱们兄弟再是与世隔绝,孤陋寡闻,也知道进退。但是我等奉命追查的二人干系重大,却是不能让他们走脱,你只说店内不能动武,即是如此,那我们便也投宿在此,还请代为安排。”说完,那大汉向随行六人微微点头,这六人出去后先是将各自包袱带入,然后便分作两组,一组分坐于一楼大门处空余散座与连廊处,另一组则出了门外,看方向是往客栈后面的马厩去了。
秦掌柜见此也未做干预,这伙人即是知道令牌主人是谁,在大魏还不曾听到有人敢不给那位面子的。除大汉仍在大堂外,其余六人虽有监控祈福客栈进出通道的嫌疑,但是只要不在店内动手,没有坏了那位规矩,秦掌柜也不想莫名惹太多干系上身,毕竟七牛卫一出现,基本都是大将军的安排,便由得他们去了。
见一场热闹草草收场,一楼众人又饮酒吃菜,酒楼复又热闹起来。
二楼隔间南边靠窗对外,北边也有木窗正自开着,所以刚刚的一幕,也透过木窗落入了顾氏父子眼中。顾谨一的神情十分兴奋。
“父亲,刚刚那位掌柜挥手,怎么会有碧色烟雾凝而不散,再挥手那雾气又都消失不见,他们说掌柜的是玄罡境,果真如此吗?”
“不错,能够凝元出体,汇聚天地元气成形,确实是玄罡境才有的功力,但那掌柜的或许不只是玄罡境”,说完,顾赟道的眉头略微紧锁。
祈福客栈是谁的产业,顾赟道作为曾经的魏廷刺史,心中十分清楚。他所疑惑的是,以往各道、府境内祈福客栈的“执令人”,都是清一色炼脏境的下三品武者,什么时候,祈福客栈需要用四品玄罡境甚至以上的武者来做“执令人”?此种变化,莫不是有什么变故或重要缘由?
原来,这天下武学,多揽于各皇族、世家、隐地、门派之手,其中,下三品到上三品,实则是一道清晰的分水岭,其中玄罡境最为关键。
修行之人都知道九品之境中,属炼脏境最苦,玄罡境最难突破,守正境最易让武者败于心魔,其他各境,要不是筑基易入,要不就是品高难及。但入了玄罡境,才可略微称得起武者中的一声高手,而这般境界的武者,一般都是各家朝廷、门派的中坚力量,轻易不会动用。
那位的清羽卫组建十年,入选者最低要求便是玄罡境,十年间也不过只培养了两百三十余人,结合罡气战阵,已享誉天下。这秦掌柜年龄似不像清羽卫中人,但起码也是那位手中中坚力量的一员,祈福客栈本只是负责帮助那位做消息刺探、情报收集、行动供给的机构,按常理需要的是机警灵变之人,不需要以玄罡境的身手在此坐镇。
顾谨一并不知晓此中内情。这是他头回见到有人运行凝元出体的功夫,正是大受震撼的时候。毕竟此前他对修行还一无所知,现在看到中四品的武者出手,自是被那奇幻的功夫吸引到了。
父子二人吃过晚饭,转至祈福客栈后方的客房休息。从绿色连廊经过时,七名大汉中驻扎此处的那人两眼一直悄悄盯着顾氏父子。顾谨一自是无所察觉,但人的眼神无论是在偷窥还是注目,均会有微弱气机施加于观察对象之上。而对于修行至通幽境以上的武者,则能够轻易感知到此种气机的变化。顾赟道并未言语,但是内心对此人奇怪的动作却疑惑不解。
那七人的横鳞刀自也被顾赟道发现了,军中人士,又是七人一组,必是七牛卫无疑。
七牛卫并非固定的七人,而是指大魏军中进行小股截杀作战任务的人员配置。这七人往往以玄罡境武者为首,又可组建青木气甲阵共同抗敌,理论上,战阵运行自如时,七牛卫可杀通幽境武者,与神合境武者也可周旋一二。
这七人面上风尘未去,显是行程匆匆所致。这七人是为截杀而来的。
顾赟道内心沉吟:“刚刚连廊那人偷窥我父子二人,气机被我所感,显然这伙人的目标是我父子。但这却是何从说起?”
顾赟道为官清正,但也处事圆滑,上次如非李东亭假子欺凌百姓行为过恶,他哪里会那般动真格的将那人缉捕入狱?再者,他也留有余地,尚未对那人做任何处置,只不过未及多时他就被朝廷去官。虽说这种种变化来得太快,但是自己却是未曾招惹过军中之人。李东亭是宦竖北司司主,手上虽有爪牙卫,却不涉军务。
这伙人究竟为何而来,又为何针对我父子?既是见疑,顾赟道回到客房之中便叮嘱顾谨一道:“谨一,行李不要拆散,今夜先不要太早入睡,你稍后先用内丹术温养身体,恢复一下精神,为父外出一下。”
说罢,顾赟道闭目凝神,察觉屋外无人,轻轻出了房门,一个纵跃,恍如柳絮随风而起,轻巧的落在三层客房的屋顶。
远远望去,酒楼尚在喧闹。但是脚下客房这片却显得十分寂静。
顾赟道轻点屋瓦借力,却不发出半分声响,直接跃至客房房顶以北,这提身纵跃之术,正是顾家的雁飞轻体术,其术胜在体态轻灵,但是在速度上却是此术的一大弊端。
为官多年,出入皆是乘车搭轿,顾赟道虽有通幽境的境界,但是多年早就生疏于修行,偏这雁飞轻体术之轻灵,总有让人有飘飘欲仙的错感,向来为顾赟道所喜,所以未做官时,顾赟道对此术倒是练的十分纯熟,多年不常用,却也无碍。
再向北望去,七牛卫的另一组人正分散在马厩、客房后门及偏门处。这是要严密布防监控了。
顾赟道眉头一紧,既然猜测七牛卫可能为他父子二人而来,虽不知缘由,但是顾赟道却不计划与七牛卫有任何接触。概因这七牛卫向来只以完成任务为首,一概外因不论。所以之前七牛卫出任务,实则也闹出了不少错事或冤案。但是大将军对此却纵容不管,所以想要与七牛卫沟通,实不可行。
眼看七牛卫已经将祈福客栈的进出通道都监管起来,顾赟道心中不由盘算道:“那七人中,为首大汉,太阴肺经、少阳三焦经脉虬起,显然是玄罡境大成,待经脉平复,便可冲击通幽。其他六人,似乎仅只有炼脏境修为,甚至那与秦掌柜搭话之人只是聚元境,七人合拢结阵也需要时间勾连气机,更何况现在七人分散。且不管如何,先行离开此处险地再说。
想到此处,顾赟道落下客房,回到屋内。此时,顾谨一正在运行天罡大周天内丹术。顾赟道也不急催他,毕竟突出包围,还要等夜色再深一些更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