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平常,他绝对认为是凑巧,但是眼下,他并不这么以为。
因为就在早晨,家族里参加招生试的几个晚辈终于来到了建康,并且,听闻大哥那个被赶出家族的混帐儿子,也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这里。
他不理解家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准许这混小子到京城里来。
他当时就想,不出两天,这个名字就会以一种极不叫人喜欢的方式,传到他的耳中。
这家伙肯定会很快就搞出事情来的。
不出所料,真的很快就搞出了事情。
但这事情,却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
岂止是完全不同,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他不相信这样的事情。
但是现在已经几个钟头过去,孤竹园不仅没说要撤回这张文书,而且还派了人过来催!
吏部尚书因为这件事情,还过来提醒了他一下,让他赶紧把字签了把文书送回去,不要给孤竹园留下不好的印象。
虽然疑惑、不解,甚至是不情愿,但他还是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签了字。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那个家伙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纸上,他忍不住觉得很是荒谬,甚至觉得有点羞辱。
叫了员外郎过来,让他把文书拿走之后,顾彦文轻轻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房顶皱眉深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寻星,感应,定星,纳星,消化,吸收。
黄昏到来时,柳子衿只完成了前四步。
那些咒印不是简单的乘法口诀表,没有那么好记。
但总算,大致的东西已经完成,明天再用一上午,就能把这几步全部完成一遍了。
他现在脑子一动,意念就能立刻与脚下星辰连接,不需要再观想感应咒印,那副星图便会立刻出现在脑海。
这就是定星的作用。
定完星之后,观想纳星咒印,星源就会通过那条连接意念与泥丸的线,将星源源源不断输送进泥丸宫。
在这一过程中,他能够清晰“看到”泥丸中的景象。
那是一片黑暗虚空,仿佛天地未开时的混沌,沉寂,安静,黑暗,冰冷,干涸,这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宇宙。
宇宙正中,一粒沙子般大小的光点静静伫立。
以这个微渺的光点为起始,延伸出一条细长的银线,银线从宇宙某个缺口射出,不知去往何方。
无论是光点,这是这发丝一般的银线,在茫茫宇宙之中,它们都毫不起眼。
光点是意识,银线是意念离开时拉伸出的线。
这是宇宙中唯一的光明和生机。
极其微渺的光明,极其微弱的生机。
让人心惊胆颤,仿佛春天的稗子。
这宇宙轻轻一颤,线便会断,光便会灭。
人的意识便是这样脆弱,也因此,头颅才成为人的要害。只要重一点的打击,便会对人脑造成各种伤害,让性命悬于生死一线。
这副坐照内观图,将这一事实描绘的恐怖而惊悚。
柳子衿立刻生出这意识太弱的想法,对自己生命的脆弱生出无限的担忧。
便在这时,宇宙边缘,忽然有浅蓝色的液体,顺着那根银线缓缓流淌进来。无数的微弱电流附着在银线上闪烁,宇宙中立刻多了另外一分光明。
并且这液体有着热度,如温水一般。
这便是脚下这颗星辰表层所储存的星源,不暴烈,不滚烫,温热酥麻。
像泡在温泉当中。
这些星源一到光点处,便慢慢将其包围起来。
一层又一层,很快就把光点全部遮掩。
但柳子衿仍能看到它,也能看到被遮掩的星源。
这里似乎是四维的空间,三维式的遮掩没有任何的作用。
过了没有多久,虚空便满了。
偌大的宇宙随着星源的进入,似乎忽然变然后迅速被星源填满。
那根线摇摇颤颤,似乎也不足以再继续运输星源。
他明白,纳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以他如今的意识强度,只拥有这样大的泥丸宫,和这样脆弱的银线,泥丸宫满了,银线也濒临断裂,纳星只能到此为止。
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停了下来,然后耳边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
睁开眼睛往楼梯口一看,发现韩昭雪盘腿坐在那里,似乎也是在修炼。她也听到了声音,向柳子衿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立刻站了起来,朝楼梯下看去。
看清来人之后,神情立刻有些拘谨。
柳子衿意识到来的人可能是谁了。
果然,是贺副院长和另外一个看起来比他稍稍年长一些的男子。
一副青衫儒士装扮,头上还戴着一顶四方的冠,两根黑色细线贴着脸颊系在下巴处,以作固定。
比较适合这副打扮的是,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柄摇来摇去的羽扇。
颔下更是有一绺不长不短随扇子挥动而摇曳的胡须。
真是风流雅士。
不过柳子衿知道,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