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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故都再伐罪

妫卫奔近那黑面将军,以铜锏指其面骂道:“大胆匹夫,无知蟊贼,米粒之珠妄与日月争光。快叫你家昏君早早献降,免得天王震怒,到时休怪大军踏平你弹丸之国。”妘彪听了不怒反笑,犀牛背上回应道:“白脸孺子,乳气未干,好大的口气!”说完更不搭话,纵牛抡斧,直取妫卫。只见两将奋尽生平之威,斧劈锏挡,锏戳斧格,大战数十回合,胯下坐骑更是来去如风,远远看去一黑一白两道旋风犹如二龙戏珠一般,相逐相随,闪转腾挪,真是杀得愁云四起,昏天暗地。如此大战已有一个时辰,而二将意犹未酣,斧锏胶合,杀得难解难分,双方身后阵营将士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魂帝身边几员老将姬战、姬拓疆更是点头称许,大夸妫卫神勇无敌。再看那青年妫卫,眉目舒展,四平八稳骑于青骢马上,仅额头微汗,奋起神威,扬锏越马,锏锏直戳黑面将妘彪要害。再过约莫一盏茶功夫,妘彪气息渐乱,堪堪几次被铜锏击中胸前护心镜,不由得心下大骇,脑中思虑飞转。突然听得一声高亢的虎啸,仿佛晴天闷雷,两边阵营中士卒俱是一惊,只见那妘彪猛地从犀牛背上一跃而下,据地而吼,骨骼间咯吱作响,周身筋肉隆起,身形急剧变大,最终变成一头背生双翼的巨虎。“穷奇?”彭祖失声喊到,远远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眼神之间却掩藏不住俱意。

原来在轩辕黄帝时期,有四大凶兽曾横行四海,最终被海外无名高人用无上法术封印于昆仑山西北的天山之上。至今数百年来,时光飞逝,世上鲜有人知晓此等传闻,为何今日穷奇重现世间却让七朝元老彭祖也摸不着头脑。穷奇作为四凶之一,相传生有双翅,形似老虎,性格贪婪,酷爱食人,且力大无穷,曾一度行凶于海内,而无人能制。舜军之中只听见彭祖幽幽说道:“数百年前,我曾听闻黄帝战刑天。当时神农世衰已久,黄帝为天下共主,蚩尤起兵反叛被诛,其部下刑天不服,再次大战黄帝,终被黄帝以轩辕剑斩首。据传当时刑天之首刚落下尘埃,有带翼异兽从天而降将其衔去,今日所见想必就是这畜生。相传此兽偷吃娲皇补天所剩五色石,练成大罗修为,因而能够喷砂射石,同时能将所食之人魂魄炼化,从而随行所欲化作人形,这天下怕是又难逃浩劫。”

话音未落只见穷奇扇动巨翅,一飞冲天,地上顿时激起了一阵狂风,半空之中血盆大口中喷出无数砂砾,凝聚成一股巨石浪,铺天盖地,向妫卫身上猛烈砸去。妫卫大惊,飞身下马,慌忙祭出双锏,随之两道金光闪现,两锏冲入半空化作两条青龙,堪堪托住这巨石浪。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穷奇居高临下,口中砂石喷射不绝,而地上的妫卫双脚逐渐陷入土中,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显然渐渐力不从心,两条青龙由最初的金光四射逐渐暗淡下去,舜帝阵营中人人见此无不替妫卫暗暗担心。正胶着对抗时,半空中穷奇又怪叫数声,一股阴气飒然而至,巨石浪中涌出无数骷髅头,只见这些骷髅头一个个睁着空洞的眼窟窿,幽幽咽咽,哭声响彻云霄,听着听着让人倍感凄婉哀绝,惨惨切切,心智为之夺。两边将士有念力不够的,早已委顿在地。下方妫卫屏气凝神,催动双龙,脸色变得苍白,却不能移动巨石浪分毫。

只见穷奇硕大的虎头在云端露出一丝阴森森的冷笑,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咆哮,巨石浪突然化作一条石蟒,以迅雷之势将两条青龙拦腰冲断,接着从天际呼啸而下,直扑妫卫。可伶妫卫,筋疲力竭加之双锏既折,却如何躲过这霸道凌厉的一击?只见一颗血红的人头飞扬上天,映着午后的烈日,在飒飒风声中旋转上升又缓缓落下。青骢马上片刻前还神勇无比的青年将军,此刻脖颈中鲜血喷薄而出,映红了天边的太阳,无头的残躯无奈地缓缓倒向身下的土地。“啊”,舜营中将士都是一声惊呼,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情。烈阳高照,西风呼啸,满地污血,眼前可怖的一幕让人无不心惊胆战、惊骇万分。这时穷奇收了原形,从半空落下,恢复成刚才黑面将军妘彪的模样,一把从地上抄起妫卫血淋淋的人头,跨上犀牛鼓噪而进,耀武扬威一番后才随己方人马缓缓退入城中。魂帝骑于牛精背上,面色铁青,双手骨节噼啪作响,既哀痛妫卫惨死,又恼怒敌酋妘彪如此气焰,数次恨不得驾起赤炎剑魄飞入城里痛杀一番。

午夜时分,魂帝帐中独坐,正苦恼如何攻城,残魄那时刚在营外转悠,突然大叫一声“糟糕”,忙奔入帐中附在游魂耳边低声数语,游魂一听也是大吃一惊,立即命三军起身戒备,虚立旗帜,放空大营。约莫二更,空中传来飒飒之声,果不其然,无数翼手人从城上悄然而降,突至营中劫掠,由于军中已有防备所以并无多少损失,这一夜军中骚扰不停,一众将士不得安寝。

翌日天明,妘彪再下战书,舜军将士多有惧色,魂帝正要祭起赤炎剑魄亲身赴战,大营中两员战将争班而出。只见其中一将,约摸四十出头,身形魁梧,头戴蟠龙冠,身穿猩红大长袍,手持一把隐约泛着紫气的古剑,原来是大将军姜宣;另一将士,年龄不过三十模样,身材颀长,两道浓眉似剑锋,双目炯炯有神,着青袍,背剑翎,却是外号“神射”的青年裨将鱼梦矢。

话说此前数百年之前,炎黄二帝阪泉大战,虽然以炎帝落败并失天下共主宝座而告终,炎帝姜氏族人数百年依旧在朝中担任要职;同时代中国西南边陲,有国名曰鱼凫,鱼凫国有附庸小国名巴国,国人多以巴和鱼为姓,两国后皆为黄帝所征服,世代遂为中央天子附国。

魂帝看二将都是气宇轩昂、气度不凡之辈,大喜道:“二位将军如此神勇,何愁他徐国不破?虽是这般,终须小心谨慎为妙。”姜宣大声奏请道:“末将请求出战,此番定斩妖孽,以祭妫卫将军之灵。”言罢须眉皆竖,浑身更是紫气缭绕。一旁的鱼梦矢也不甘示弱朗声道:“末将愿为姜帅掠阵。”于是二将遂行。

徐国都城东门外,两军对峙,猎猎西风中,绣着“妘”字和“姚”字的大纛旗迎风招展,双方军士擂动战鼓,呐喊助威之声直冲霄汉。妘彪骑巨角犀出阵,眼见舜方两将乘马骤然而至,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来得好,黄毛小子,乳臭未干,来两个杀一双!”。只见姜宣红袍红甲骑枣红马,手提紫焰剑,浑身上下犹如烈火一般;鱼梦矢青袍绿甲乘白马,背负箭翎,手握一段非铁非木的古朴长弓,两将脸上俱有怒色。姜宣在马背上以剑指妘彪门面大骂道:“阉狗,杀我手足,此恨怎消!”骂完更不搭话,挥剑纵马直取妘彪。妘彪不敢大意,连忙接过厮杀,顿时牛马相交,剑来斧往,好一场大战。结果不到二十回合,妘彪被姜宣战得心惊肉跳,数次堪堪躲过对方紫焰剑致命的一击,连肩头铠甲上的兽吞也被削落掉地。妘彪此刻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心知远非对手,慌忙现了穷奇的本形,巨翅一扇,掠过姜宣,直上云霄,地上顿时黄沙乱舞,连鱼梦矢在一旁也被飓风惊得坐下白马连连倒退。

穷奇飞在云端,霎时间满天落石犹如雨下。姜宣祭起紫焰剑,也飞入半空中,不顾巨石浪的冲击,如同一道紫电,向穷奇杀奔过来。穷奇见状连忙扇动巨翅,口中怒吼不绝。只见天空中的石浪迅速凝聚成一条巨石蟒,呼啸着也朝姜宣奔袭而来。这一人一蟒在半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相撞,轰隆一声巨响,犹如泰山崩塌,漫天的石屑纷纷扬扬,顿时遮天蔽日,宇宙无光。话说,姜宣冲碎巨石蟒,浑身一道紫气笼罩,虽被雷霆万钧之力所撞,却不退反进,依旧挥剑向穷奇杀来。

穷奇大惊失色,凄厉地怒吼一声,半空中现了一座白塔护住自己门面。只见这白塔每层都由骷髅头叠成,层层叠叠,一共九层。每层的骷髅头都在自言自语,或哭,或笑,或怒嚎,或诡笑,或叹息,只听得最下一层的刑天的骷髅头无限幽怨地诅咒着:“轩辕狗贼,还我命来……”。

姜宣御紫焰剑飞上白塔,大喝一声“着”,双手举剑使尽生平之力猛劈下来,却发现九层白塔最上的塔尖上妫卫的头赫然在目:那头还未白骨化,去了冠,双目流泪叹道:“姜兄别来无恙?弟思兄甚……忆起幼时,阳春三月与兄游姚墟,逐狡兔……”。姜宣正怔怔出神,紫焰剑顿时如芥子入海,力道全消。穷奇看准时机,巨口里喷出碗口大一块石头,朝姜宣极速射来。只听见半空中一声惨叫,姜宣把头顶蟠龙冠跌落尘埃,满头青丝发俱披下,如断线纸鸢般朝下坠落,穷奇见状呼啸一声,巨翅一扇凌空猛扑过去,血盆大口圆张正要将姜宣一口吞噬。

那时鱼梦矢在地面上看得真切,连忙张弓搭矢,朝空中一箭射去。只听得那箭携着风雷之声,似流星赶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云而去。随即半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虎啸,穷奇背部着箭,哀嚎不已,舍了姜宣,慌不择路,带伤仓皇逃去。魂帝忙驾起赤炎剑魄,向上堪堪接住下落的姜宣。眼见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胸口几乎凹陷,魂帝大恸,泪流不止,一面勒令三军向敌方发起总攻。此刻舜军人马无不义愤填膺、以一当十,真如狼入羊群、风卷残云一般,顷刻间将来不及退回城中的徐国士卒杀了个干干净净,顿时尸积如山,流血漂橹,而魂帝犹不解恨。

此夜,姜宣重伤不治,殁于军中,三军恸哭缟素。魂帝命人盛殓姜宣遗体,连夜加紧攻城。徐国苦守不支,终于天明时分被打破城池。魂帝率领大军入城,一面安抚百姓,秋毫无犯,一面差人搜捕黎国君臣。

徐君妘浪此刻和两名妃子正躲在一口枯井下瑟瑟发抖,被舜军将士搜到直接连拖带拽拉将上来,很快推送至黎国金殿上,只见魂帝一言不发,面色铁青端坐君座,妘浪瑟瑟发抖跪伏在地,头如捣蒜一般。问及数年前皇都蒲坂城夜袭之事,妘浪一再辩解自己并不知晓,只是听说两位贵妇被翼人所掳,不及押送皆已投水自尽。游魂听到这里,眼中含泪,长啸一声,猛地把眼前几案拍了个粉碎,顿时把妘浪吓得魂不守舍,牙关上下直打啰嗦。再经拷问,游魂确认妘浪口中所言贵妇即娥皇、女英,不禁起身独立,泪流满面。翌日上午,游魂召集徐国全城百姓、士卒和己方人马于金殿外,历数妘浪数条罪状,命人斩于军前,众人无不心悦口服。魂帝借此晓喻徐人安守乐业,自己不日将带兵返国。

这日夜里,一轮明月撒下清辉,魂帝满脸愁容独立窗前,虽有形却无影更显得茕茕孑立,那时残魄早已出了葫芦到处溜达玩耍了。这时候,军师彭祖求见。游魂依旧负手而立,彭祖临窗坐下,松木桌上一灯如豆,伴着清幽的月光,浑浊的灯光顿时明亮起来。只听见彭祖用苍老却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昨日,青空之上,我观姜宣战穷奇,那穷奇似乎大有来历。”游魂一听,顿时也觉得那凶兽似乎并不简单,接着转过身也坐在桌旁。油灯、月光映着满头白发却依旧神采奕奕的彭祖,只听见他接着一字一顿说道:“这穷奇兽怕不也是一种蛊。”

听到这里,游魂大惊失色,想起昨日妘彪变化为穷奇的模样大战大将姜宣的情景,又回想起自己在黑沼里和翼手人通天决斗的场景,顿时恍然大悟:果真如此,穷奇也是一种毒蛊!养蛊人让各种凶兽相互吞噬,最终穷奇胜出,每日被种蛊人以己精血饲养,并用内功催发。穷奇这种庞然大物最终被炼就成一个至阴至毒的魂魄,养蛊人将此毒物寄生于宿主体内,并以自身念力催动以助其战斗,今日所见的妘彪自然是宿主无疑。只是这世间,谁又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法力擒养如此凶悍无匹的上古凶兽?并最终操纵自如却不被其反噬?那个神秘的养蛊者到底是谁?彭祖继续说道:“老臣猜测,昨日双方决斗之时,那个种蛊人就在徐军阵中。”游魂和彭祖正说着的时候,一黑衣蒙面人在屋顶上纵身一跃,极速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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