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九江向来是地势重要,襟江带湖、地跨赣淮,但毕竟比不上南昌府这等大城,因此这些坐在知府衙门里的官员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江西都指挥使孙锡源,江西按察使傅士和,九江知府林元昌。
再加上刚刚进来的江西布政使虞鸿光,江西一省除了袁继咸外的军政长官连同九江地方长官已经都在此处了。
“你说说我这是什么命,好端端在南昌待着不行,非要到九江来凑这个热闹。”
虞鸿光与在座几人都是老相识,即便江西都指挥使孙锡源比自己大了半级也只是拱拱手示意,然后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
“现在好了,两边打到现在都打出火了,咱们的总督大人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还给两个提议联合闯贼的北蛮子升了官。孙大人,以后你我可就是降贼叛党喽。”
孙锡源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按察使傅士和叹了口气:
“今年年初朝廷定了调子,北来诸官一律不用,说是他们不能为国死节忠心难辨,可到底不还是担心他们来了以后抢自己的位置。
现在总督大人要联贼,有了这个污点你我以后能保住位置就不错了,休想再往上走一步!”
对于左良玉来说,南廷许多官员是不反感甚至是持欢迎态度的,主要是左良玉东进应天时喊出的“清君侧”三个字,实在是太对这帮人的胃口了。
事情还要从南明朝廷的继位者身上说起。
崇祯皇帝大行,两淮巡抚路振飞急书史可法“伦序当在福王,宜早定社稷主”,但福王朱由崧的祖母是备受神宗宠爱的郑贵妃,从万历到天启朝廷上围绕储君问题展开的“妖书”、“梃击”、“移宫”三案轰动一时。
正因为当时东林党人的力争,神宗和郑贵妃希望立福王朱常洵(朱由崧之父)为太子的意图才沦为泡影。
为了防止朱由崧上位后重翻旧案,时任东林党魁的礼部侍郎钱谦益以“立贤”为名到处游说,提议迎立潞王朱常淓,
却被马士英先下手为强,联合四镇拥兵入应天,致使东林党人的希冀化为泡影,也正式拉开了南明朝廷依赖藩镇导致武人拥兵自重的序幕。
从此东林党人对马士英、阮大铖恨之入骨,所谓“南渡三案”便是东林党针对东阁大学士马士英展开的攻击。
在这个前因后果的加持下,左良玉拥兵入应天他们是十分欢迎的,这样既能用物理手段直接除掉马士英,任用东林党人掌权,还能使应天摆脱四镇的钳制,掌握更多兵权。
因此他们对左良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原历史上左良玉的东进之路也很顺畅,除了马士英一定要调四镇防止楚藩东进外,几乎只在袁继咸这里遇见了些许抵抗。
只是万万没想到建奴的野心那么大,动作又那么快,导致左军走到一半就干脆投降,左梦庚还捞了个八旗汉军都统的职位,从此也是旗人了。
按理来说袁继咸也应该对左良玉大开绿灯才对,毕竟二人交情本就不一般,左良玉进应天也影响不了他继续当总督,何况他还有个复社核心成员的弟子。
但偏偏就是跟左良玉较上了劲,不肯他东进一步。
两人抱怨完毕,就纷纷沉默等着孙锡源的开口。
自己两人好歹是干政事的文官,孙锡源却是掌管全省军操的都指挥使,沾上闯贼那真是黄泥掉裤裆,将来被调离打压是板上钉钉。
更何况,为了与左良玉和即将到来的建奴展开决战,袁继咸已经下令倾江西之兵支援九江,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孙锡源的头上。
但江西现在到底能调多少兵,几人都心知肚明。
至少不会是军籍与备操文书上写的那样。
“那能怎么办?”
孙锡源悠悠出口,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总不能直接绑了咱们的袁大人送给宁南侯吧?”
虞鸿光和傅士和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