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念并没有睡多久，听到张荷花刻意放低的说话声后，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连忙将薄棉袄给自己套上，又将床褥重新叠放好，这才出了房间。

“念丫头，你醒了啊？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我们吵着你了？”

“没，我睡够了就醒了。”

“那就成！醒了就来洗把脸，等会儿你叔下班就把钟厂长领过来了。”

文念念先跟孙文娟打了招呼，这才跟着张荷花去倒水抹了一把脸。

孙家一共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

儿子孙文轩报名参了军，女儿孙文娟也考进了钢铁厂，如今是钢铁厂宣传部的一名干事。

张荷花与孙铁生虽然出身乡下，对儿子女儿却是一视同仁。

这也使得两个孩子很争气。

孙家一家三个人端上了铁饭碗，张荷花自己还会拿一些手工活回来做。

他们家的日子可以说是整个家属院里遥遥领先的。

这也是赵白莲看不惯他们家的原因。

明明两家都来自乡下，文家过得却不如孙家。

文家是没钱吗？

不！

文家很有钱！

只是那些钱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花，那里头有一大部分是来自念家，还有一部分是来自文建国偷窃赚的“外快”。

文家一家五口人，只靠文建国的工资，其实也能过得不差。

但坏就坏在文家那些乡下穷亲戚，时不时便会到城里来打秋风。

文建国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别人吹捧一下，恨不得连家都能让人搬空了。

文耀祖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时不时就得去国营饭店请狐朋狗友吃一顿。

文家的生活水平还真比不上孙家！

“念念，我听我妈说你要下乡？”

孙文娟大概是觉得安静的氛围太尴尬，主动凑上前来与文念念说话。

她其实与文念不熟，也就是小时候偶尔接济她一下。

两个人真要论起来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十句。

长大之后几乎就没怎么接触过了。

孙文娟比文念大了足足五岁，两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

“是的，娟子姐。”

“你可想清楚了？下了乡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想回城里可是难如登天！

你若是现在反悔，赶紧想法子找个工作，说不准还能避免下乡的局面。”

孙文娟不是没有认识的人下乡。

他们那一批毕业的，好些都是主动下乡的。

本以为是下乡建设新农村的，没想到是下乡干苦力活的。

下乡的时候大家都是激情满满，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一个个全跟死了亲人一样。

要多伤心有多伤心！要多后悔有多后悔！

偏偏想要回城几乎没有可能，除非家里有那条件的，能够替他们在城里找到工作。

要么就是能够获得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

否则，怕是一辈子得待在乡下，回城之日遥遥无期。

孙文娟看了一眼文念念细胳膊细腿儿的样子，与她妈露出了同样的担忧神色。

“娟子姐，我真的想好了。我力气大，能干活儿，肯定饿不着我自己。而且我也相信总会有回来的一天的！”

“但愿如此吧！”

孙文娟对她这股子莫名的自信持保留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