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一身正装骑着高头大马,脸色阴云未散,这年头,实在不利于自己行事,上头的那些王八蛋官员在委员长面前说自己坏话。自己可有偿亏待他们,他们那些鸟位不有些也是自己推上去的?
商铺里老财们招子倒挺亮,有模有样的做了一个迎接会。地上铺着毯子,两边派着姑娘,叫她们递过烟酒。
纷乱的时节只有一个益处,好做脏事。洪门青帮袍哥哗啦啦的窜了起来,每个地方都有几只老鼠等着偷点好处,二月红的立场有点尴尬,他不是没人,但人不多;他不是没活,但这活搬不上台面,青黄不接的当儿,压力沉沉的落了下来。
这些事没被抱怨过,但张启山知道,蓝图拼凑完整了,万事起头难。
去向二月红道别那天,他也是一席青衫,原本是要把丫头介绍给自己认识的,张启山推说忙着走就不见了,多一刻也好,想让那个清俊的清影单个的落在眼里,疼痛竟是荒凉的,此去若败,约是再不能见。这样也好,在还可以死去的时候死去,只是不想放下他。
“到底是去哪,这么见不得人?”
二月红遣开伙计和他对谈,脸上掩不住的疲倦,谁都有承不起的重量。
张启山说了一个地名,原是不认为他知道的,对方挑了挑眉,比了个隐晦的手势。
“那里真的有斗?”
他点点头,本来想瞒一下的,终是瞒不住,自己也奇怪,大可不必跑这一趟,怎么想也仍是迈了进来。
“带几个人?”
“就我一个。”
二月红脸色一沉。
“张启山,你要不要命,疯得你?”
多讽刺,他其实好早就知道他是不清醒的,谁让自己跟着陪腔伴唱。
他想解释什么,还是决定都不说了,只是浅浅安抚着他,中间牵涉的事太多,不是不信他,只是还没开始前就想保他。
他比预定时间回来得晚了一个月,在那个年代几乎等于是死人了,但他活着,还带了一批人和一批东西回来,趁夜运进了他外公老宅,外公死后亲戚争着分产,他妈妈虽是亲生女儿但毕竟算外家,只保了一小份,还好外公遗嘱里记着要让张启山母子留在老宅里住着着,老人知道这时日,孤子寡母出了大门不见得回得来了。
当然后来猜,也说不清是不是老人想到孙侄辈里也只有这个外孙有能力撑活下去,在浪荡子还是种浪漫的时候,多少人拿到点钱就吃喝嫖赌冻死街头了。
倒真是一场半死,二月红第一天一早去看他,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想法,底下伙伴深夜把自己叫醒说张启山回来的时候,还觉得是梦,他晚归的那一个月,什么说不出的东西细线般勒着自己,早知道跟着他去好了,这么想时居然像一大家子戏班都被忘了,新鲜事。
“消息那么快?”
去的时候张启山已经起床了,看上去不是那么惊讶自己的到来,疲倦淹过,这人几个月内老了好几十岁。
“不知道我布了眼线在你旁边?”
该是句玩笑话,听来倒是认真的。
“你来的刚好,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指挥着手下搬着什么巨物,那些伙伴二月红一个没见过,每个都面黄肌瘦但从骨子里透出硬气,还有死人的味道。
一群人推着拉着把庞大的东西运到中庭,上面绑死了布,张启山一个手势,几个人同时间用力一拉。
二月红倒吸一口气。
“好大一座佛像。”
本来也该是句玩笑话,后来也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