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无名……”荀或喃喃自言,这些无名之辈,将来要将大多数的世家埋葬,微不足道啊,只是微不足道是哪一方,荀或也说不清了。
他以死相逼,吕军小将们只好将他护送来了汉献帝这里。
荀或一路观察,见吕军行军有肃,城中虽有骚动,然而,他们却半点不慌乱,完全不受影响似的。他心惊肉跳,虽不知道曹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会闹大到何种地步,但看吕娴早有布置,恐怕是……
“荀令君!”汉献帝见到荀或,不禁泪如雨下。
“陛下!”荀或忙下拜。
汉献帝慌将他扶起,待吕军小将退下,将这里守的牢牢的以后,他哭泣道:“见到荀令君起,朕便明白,这城中,恐怕不保!”
汉献帝其实是很聪明的人,与一般人比起来,他的智商是不遑多让的,只是承托了汉室的希望的他,有太多的压力还有幻想,若论个人能力,以及智商,他是不弱于任何人的,只不过是皇帝这个身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不光能力发挥不出来,连判断,眼界都被蒙蔽了,或者说是束缚了。
他更多的时候,被拘束于一场希望的幻境当中,所思所想,所判所断,都受制于这份遥不可及,触手不及的希望。
这世间真正令人绝望的,恰恰是希望。哪怕他在囚笼之中,也没有放弃过希望,这份毅力,并非常人所能及,但,也恰恰因为这份希望,他的眼睛里,就总是无论遇到怎么样的绝境,都保留着一份希冀。
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可他,也因此而看不清形势了。
他虽不知道落到了吕布父女手中会变成什么样,但是,眼下,他明白这城中若是乱起来,恐怕没有好下场。
这份敏锐让荀或更伤感,如果献帝不是连一点帝王权柄都没有,以他的才能与敏锐,何必怕治理不好天下啊。可恰恰是这份敏锐,让他觉得心疼,心碎,帝王再好,江山已碎,空有才能,只能白白浪费而不能用啊……
“陛下……”荀或心中怜惜汉献帝,更怜惜汉室江山。
倘若汉室已破碎,而帝王是个混蛋,如纣王一样的人物,至少他心里还好受一些,可是献帝并不是啊,也正因此,他心里真是疼的无法呼吸,而这份怜悯,他甚至不能让汉献帝看出来。因为帝王可以死,可不能没有尊严,更不能没有威严。帝王可以承受别人的尊敬,却绝不可能承受别人的怜悯。
荀或压抑住心中的怜惜,道:“吕布父女恐都已出城而去,城内曹府突发骚乱,恐怕会有一场战事,若能镇压,必定流血成河,吕与曹二姓到此地步,恐不能相容,必不死不休,这天下局势,必有大变!”
汉献帝脸色苍白,他哪不知,他只是经常会自我欺骗,其实他的脑子算是很清晰的,闻言道:“朕知道,不管是谁胜,朕与令君,恐都深受其害。此时曹操不在城内,那曹丕若出来,若出城而去,必毁城,杀朕,绝不让朕与城落到吕氏父女手中!倘若吕氏胜了,朕,也不过是笼中之囚,吕氏若灭曹,朕以后连丁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道:“曹操可能进城吗?!”
若是曹操进城,胜了,也许会留他一命,但,曹丕绝不会。之前他就这么做了,他是准备若是带不出汉献帝,就直接就地处决的!
荀或摇了摇头,道:“吕氏兵马训练严整如肃,况已占得优势,曹操想要回城,哪那么容易?!”除非吕氏父女在外被干掉了。但被干掉了,这些外面的吕氏人又真的会放过汉献帝吗?!
生路稀微啊。
汉献帝眼露哀伤,却没有眼泪,直直的看着某处,眼神中却又没有焦点,喃喃道:“山河破碎,朕这个帝王,也不过是笼中之鸟,令君随着朕,恐怕……”
他都不忍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都是对他和荀或同时的污辱。荀或有才,投哪方都能得大用。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人却在这里,汉献帝说这种话,就是在污辱他的志向,他虽是帝王,又岂能给与忠心于他的臣子此等奇耻大辱呢?!试探是不必要的,甚至连说出口都是罪过!
荀或拱手道:“生有始,死有终。臣,守在陛下身侧,愿一直到生命的终结!”
汉献帝听了眼泪直流,拉住了他的手,嚅嚅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身边只有他了。如果,如果,有荀令君陪着他走最后一程,他也得知足了。至少他这个帝王还不算失败,至少还有臣子愿意以死相随,至少汉室在最后的时刻,虽避免不了终亡的结局,但至少还能得到人心的追随。这就足够了!
荀或也眼泪包包的,之前他不肯为曹操所用,以后他也不肯为吕布父女所用。只要能保住汉献帝,他就追随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已经决心要跟随汉献帝,陪着汉室走最后一程了。无论这最后一程是不是今天结束!
外面的动静很大,吕氏小将们有些焦急,良久等到斥侯回来,道:“怎么样!?曹性将军怎么说?!”
“曹性将军说等候消息,目前城内有多少人还没有完全露出头来,”斥侯道:“等这些人冒头,能镇压便镇压,若不能镇,便通知各位小将军带天子出城避难!”
吕氏小将们听了,点头道:“我等明白了。”
他们安下心来,只专心的守在这里。但心里却有些牵挂这座城池能不能留得住。若是能留住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留不住,恐怕是要消失了……
好好的一座城池,消失了可惜啊,再重建太费神。但眼下这局势,若发展到最后的局面,就不得不弃!
他们明白,此时贸然出城是有风险的,只有在不得不出城的时候才能出城。
若此时不明城外的情况就这样出去了,倘若让汉献帝被人截了,那就麻烦了。因此只兢兢业业的守着这里,神经都提到最高的阈值。
“将军,东城西角也有人放火为号,出了府门在巷中冲杀,”斥侯急急上城墙回禀曹性。
曹性一一颔首,将有放火的地方都连了连,有十六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