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天儿,说变就变,一会儿还是艳阳,转眼便是细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伊人院中婢女的脚步清逸,秋水院在雨季受了潮,主院搬到了边上的伊人院,添置物什,搬动珍玩,来来往往的声音被压的极低,就怕扰了屋里主人的清梦。
已经申时了,银杏的脑袋不着痕迹的朝外面张望,又不时瞧瞧床上躺着的美人。雨不知何时下得大了,落在屋檐上,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掉落在地,有节奏的声音催人入梦。
床上的人手动了动,银杏一喜,走近,睫毛颤抖,似乎不愿醒来,又像是被打扰了不甘情愿。宋初睁开眼,看到银杏放大的微笑的脸庞,宋初左右看看,没有看到心里的那个人,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王妃,您觉得如何?”银杏把人扶起来,宋初半躺在床上,忆起自己的昏迷,“好多了。”看看外面天色,灰蒙蒙的,雨丝斜斜而下,能看到如针松的纹路,“下雨了?”她似自言自语。
“是呢。”银杏看看宋初,苍白的面容有些无力,眼中的光彩黯淡无光,她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照着惯例,让人上了晚膳。
宋初一个人坐在外间,银杏盛好的汤随着雨滴带走了热气,宋初拿着汤匙,无神的在里面搅着,眼睛没有焦距,盯着窗棱看着外面纷飞的雨,整个人如木偶一般,失了一魂。
猛的,她不知看到了什么,无神的眼里瞬间满是火花,不过一瞬,眼中是自责、后悔、懊恼、害怕,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小小的空间,仿若承受不住的偏过头去。
银杏心中难受,顺着宋初方才的视线看去,眼睛一亮,原来王妃在盼着王爷呢,她忍不住站在门边迎接,“王爷,王妃盼了您许久呢。”她压低声音,以为宇文乾听完会高兴一番,哪知依然面沉如水,银杏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朝德全看去,德全摇摇头,她恭敬的后退半步,缩着脖子。
宇文乾踏步而进,屋内的和暖的熏香扑面而来,和外面的湿意相互搏斗一番。衣衫上的水滴侵入,宝蓝的绸缎颜色更为深沉。他在宋初对面坐下。银杏识趣的上前伺候,净手,盛汤。宇文乾安安静静的用着,宋初搅拌的手已经停了,她偏着脑袋,看着窗外,只有余光扫到宇文乾的动作。她面前的筷子不沾油腥,显然是还未动过筷,盛好的食物也没有半点儿消失的痕迹。
一人侧坐神游天外,一人端坐胃口正好,一边忧郁,一边自得。明明相处一室,却划分了楚河汉界,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宋初心如刀绞,却偏偏毫无自救的办法,亏她自负谋略勇敢,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男人自进来就没有看过她一眼,他似乎用好了饭,接过德全递上来的丝娟按了按嘴角,起身,竟是断然离去的姿势。
宋初心底寒气冒出,生出一股有什么东西不再属于自己的惶恐,上下嘴唇撕磨,在宇文乾转角的瞬间,猛的起身,那大半碗汤水撒在裙摆上,湿了大片,“乾。”一个字似乎酝酿良久,爆发之时如山峰倾倒,余音回荡。
宇文乾跨出去的脚在空中顿了一顿,收回,不动如松。
宋初狼狈的追了出来,在离宇文乾三步之地停下脚步,胸脯不断起伏,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一人看着另一人不动的背影,安静的只能听到外面莎莎的雨声,气氛沉静而诡异。
银杏和德全见状,对视一眼,识趣的悄悄退出门外,好心的拉上门。
门吱呀的声响敲醒了宋初沉默的心房,一步一步宛如踏在悬崖峭壁之上,踩在铺满地摊的地砖上没有声响,“乾,对不起。”声音干涩,仿若被烈阳炽烤的沙粒,摩擦的吱嘎声。
宋初心头堵着的巨石化成了颗粒,承认,似乎没有想象中艰难。宋初的呼吸渐渐平缓,“若他们出事,我会为他们偿命的。”宋初笑了,千算万算,却棋差一招。果然是一个爹的种,宋芊芊和她一样有个致命的错误,自信。
为了折磨她,把她日日带到身边,炫耀自己的势力,招摇自己的华丽,最后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润物无声,她假作宋芊芊,这一战,便是决胜生死之局。可惜,可惜
手倏地被人握住,宋初静静抬头,男人眼中泛着红丝,恨恨的盯着自己,那眼睛,决绝,无辜,怜惜,恼恨,宋初一时竟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