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泓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这个人。
“略有印象。他怎么了?”
“他升任了户部侍郎。公子曾经救下过他的妹子,我想,我们可以直接找到他……”
“太冒险了。”段泓打断了岳疏桐的话,“你又如何得知,那个王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是否会为了自己的仕途,转头向段暄出卖我们。”
“公子莫要担心这个。我想自己先过去,探探他的口风,若他当真是那等小人,我便立刻杀了他,以除后患。我不会告诉他公子还在这个世上。”岳疏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段泓沉默不语。
“公子莫不是觉得,利用对旁人的恩情,让旁人为自己所用,此举不妥?公子倒是仁义,可公子别忘了,贤贵妃娘娘她是怎么没的!”岳疏桐想要激一激段泓。
“我没有忘,也没有觉得不能利用谁。”段泓闻言怒道,“阿灼,难道你不明白,我只是担心你会有什么闪失。你活着,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岳疏桐对上了段泓的眼睛,他的眼中一片晦暗。
“公子,现在王骥是当下最有可能对我们有所助益的人,我想赌一赌。”
“阿灼,你的面色不太好,连日奔波,都不曾好好歇息,就算是要去,也要歇上几日。你到时我和你一起去。”段泓眉间的阴郁之色略微散去了些。
“王骥说,他不日就要返回祈安城,若是我再不去,可就只能去祈安城找他了。况且,眼下公子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若当真有什么不测,以我的能耐,脱身还是可以的。”
“看来,阿灼是嫌我武功平平,倒时会拖累你?”段泓玩笑道。
“并无此心。公子,我保证,六日之内,我一定会回来。哪怕我回不来,我也会送消息过来。到时候公子也好有所动作。”
“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若当真如此,我们就同他们拼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包子都要凉了。”如粹跑了过来,“快走吧,只影姐姐和荧儿还等着呢。”说罢,他一手拉一个。
岳疏桐和段泓任由如粹这么拉着。
到了膳堂,几人找到只影和萦儿,坐了下来。只影将盛好的粥分给众人
岳疏桐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面皮和内馅的香气在嘴里一起迸发了出来,咸香四溢。
“殷府好玩吗?快和我说说。”如粹迫不及待要听故事。
“好玩。好花好草,还有好看的人,好吃的东西。”只影笑着。
“那你们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只影便将在殷府席上吃到的吃食添油加醋给如粹讲了一遍。岳疏桐在一旁听着,她知道,师姐这是故意在逗如粹,想看他后悔的样子。
果不其然,如粹嚷着说早知道就和姐姐一起去了。
“你们别误会,我可不是嘴馋想吃那些东西,就是想去见见世面。”如粹嘴硬道。
桌上几人都笑了起来。
如粹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开始给众人分包子。
“谭翮今天中午就没有吃午饭。”如粹小声道。
“为何没吃?”岳疏桐看向段泓。
“初阳长老留下我,又教了我一篇文章。”段泓答道。
“初阳长老真的很看重段泓。”只影轻轻吹着粥的热气。
“可不是,谭翮当真是天赋异禀。我师父说,她常常觉得段泓有夫子当年的风范。”
“哎?绮幻长老竟然会这么称赞?”只影颇为意外。
“其实……”如粹突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岳疏桐追问。
“其实师父还是欣赏段泓的,只是不在人前表现出来罢了。”如粹道。
“绮幻长老的脾气还真的是捉摸不透啊。”岳疏桐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
“待会儿用完了晚饭,阿灼,我们去田爷爷那里一趟。”段泓突然道。
岳疏桐不解地看着段泓。
“让田爷爷给你拿些丸药。”
“对,是该拿些丸药。”只影道,“阿灼在回来的路上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是淋了雨着了寒吗?”荧儿十分关切,“难怪我瞧着阿灼姐姐精神不太好。”
“我没事,真的没事。”岳疏桐摇摇头。
“还是去田爷爷那里瞧一瞧吧,也放心一些。”段泓坚持着。
“公子,我真的没事。只是回来的路上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晚饭后,去田医师住处的路上,岳疏桐道。
“你不要勉强自己。”
到了田医师处,田医师把了把脉。
“从脉象上看,阿灼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心绪不宁,吃粒安神的丸药,回去睡一觉便好。”说罢,他便从一旁的小瓷瓶中倒出了一枚药丸,交给岳疏桐。
岳疏桐听话吃下。
“公子,我就说我没事吧。”出了院子,岳疏桐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径上。此时小径旁的桃花已经开放,一阵晚风吹过,落英缤纷。
“方才阿灼说到从前,看着这桃花,我想起初次见你,也是在这样的时节。”段泓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抬头,似是在看树上的花。
“是,我记得那时公子院中的那棵百年的桃树,开了一树的花。”岳疏桐看着眼前的纷纷红雨,想到了那一年,她刚刚进入稷王府时的情形。
天气和暖,落红满天,于春和景明之时,见一翩翩如玉之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段泓低吟起了诗句,“现在想来,不管是当年,还是此时此景,都与阿灼十分相衬。”
岳疏桐淡淡笑着,只觉得面上微微发热。
“公子又调侃我了。”
两个人就这么慢慢走着,岳疏桐看着眼前人的挺拔的背影,突然想到两个人倒是有些时日没有这么悠闲地一起走走了。
“阿灼到我身边有七年了吧。”
“是,七年整了。”
“日子过的还真快啊……”段泓有些感慨,“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也就只剩你还在我身边了。”段泓转过了身,看着岳疏桐。
岳疏桐看到他的眼睛里尽是怅惘,便知道他定是想起了那些伤心事。
“公子莫要难过。”岳疏桐向前走了走,靠泓近了些,“日子还长。”
虽然宽慰着段泓,可是岳疏桐心中亦是十分凄苦。当初的那些事,何止是段泓一人的伤心事。她视为家人视为好友的那些人,一朝离自己而去,如今只剩旧人一人,前程未卜。
“你说的是。方才田爷爷说要你去睡一会儿,我还留你到现在,你快去歇着吧,我想自己再走一走。”段泓道。
“是。”
岳疏桐听命离开,走至半路,她转过身,发现段泓仍旧站在原地,看着满树桃花,似是出神。
自从经历过那些变动之后,段泓变得沉默了许多,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每到这时,他常常会盯着一个地方出神,连岳疏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