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男人暗自打量了一眼莲花楼,江湖上有名的莲花楼内部是这般朴素。
而他面前这位素衣男人,便是那位把与人决斗,重伤而死的施文绝,医活了过来,又将坠崖而死,入土多日的“铁萧大侠”,贺兰铁医活。
单凭这两件事,他不敢置喙此人,于是将自己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半月前,江湖上组织一场吃席,攒局的是一位叫李涵海的庄主,此人家中三代为土夫子,但此次席面过大,便广召江湖上有名的土夫子一同前往,然而此次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凡是进过墓地的人,每个人接二连三的出现恐怖的黑线,即使连天下有名的几位神医也无可奈何。
而面前讲述的男人,便是其中一个土夫子的父亲,听闻李神医的名讳,特意来碰一碰运气。
王正一紧张地捧着茶杯:“李神医,我儿如今身上已经出现黑线,大夫说,若是黑线爬至脸上,让老夫备口棺材……”
“我王家三代单传,求神医救一救我儿啊!”
李莲花别开脸,微微一叹,瞧着一脸祈求地男人,指尖蹭了蹭鼻翼:“啊,我明日去瞧瞧令郎。”
王正一一听,激动地就要跪下:“谢谢李神医的救命之恩!”
王正一走了。
张起灵从外面走进来,方才的对话他自然是听见了:“你要去。”
李莲花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张起灵见此也不再说什么,若是他想进墓……
一贯平淡地脸上,唇角微动了一下。
李莲花拿起扫帚继续打扫地,瞧着他钉的齐整的木板,用簸箕盛起木屑和杂物。
张起灵拿起木板走进去:“你是想收诊费买药?”
如今他已经渐渐适应这个地方,以及莲花楼,和这个清瘦男人李莲花,还有那条叫狐狸精的狗。
李莲花将茶杯里的水倒掉:“我早些时候还是有些银子。”
他将茶杯清洗好放在桌子上倒扣:“只要盘算的好,还可以过日子。”
张起灵瞧着他这消瘦的身体,抿了抿唇:“你还有多少银子?”
这样的身体不知道需要多少补药。
李莲花微微一笑:“五十两。”
他抬起木板,一脸温和地说:“对于我来说,已经可以用一辈子。”
张起灵拿锤头的手一顿,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抿唇摇了摇头:“不会。”
他不会让他就这样离去。
李莲花侧头,一双淡然的,一点波澜也不曾有的眼睛正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生死有命。
只是可惜,师兄的尸体他还没有找到。
两人合力将莲花楼修缮好已经是下午。
李莲花低头洗着菜,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知道张起灵虽然没有内力,但是武力却极高,一招一式都快准狠。
所以他便叫他帮忙切肉。
只见张起灵将肉切的极为规整,长短一样,粗细一样。
切完肉,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李莲花,又坐在一旁抱着他的刀发呆去了。
李莲花已经习惯这副模样,站在锅子前准备生火,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这人话少,也有话少的好处,连过往的经历都用不着他去编。
张起灵坐在角落,抬眸望了一眼,李莲花唇角含笑,手里正握着他视若珍宝地菜谱。
从第一次看见李莲花,他便感觉他们很像,他眼里也是那样孤寂与沧桑,与他不同的是,他多了几分释然。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两人如常一般吃完饭,又坐在外面看晚霞。
狐狸精已经不怕生,时不时在张起灵面前疯狂摇尾巴。
今日他难得放下自己手里的大刀,犹豫了一下,落在狐狸精的头上。
李莲花瞧见这一幕,眼眸含笑道:“今日的霞光不错。”
张起灵抬眸望去,红霞染透天际,瞧着确实美不胜收。
李莲花瞧见这个眼神淡如清水的人,唇角居然微不可察地上扬了起来。
他笑了笑,良久,却叹息了一声:“可惜,再好的霞光,终究也会落幕,成为太阳的人也会累。”
张起灵顿了一下,侧头看向他:“成为太阳的人?”
李莲花起身走下台阶,抬手摸了摸夕阳,转头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
李相夷,十五岁之时,便战胜血域天魔,十七岁创立四顾门,年仅二十岁,便一统江湖。
可惜……那是九年前的李相夷。
绝不是如今的李莲花。
张起灵望着沐浴在夕阳下的李莲花,整个人都在发光。
仿若瞧见一个少年,手握长剑,衣袂翻飞……
眨眼间,成为面前身姿如枯木败枝的……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