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午饭时间,看她们两个在楼上说个没完,陈晚霞亲自走上楼梯,把她们请到了餐厅里。午饭准备得很丰盛,应小姐的要求,摆上了八宝鸭、四喜烤麸、腌笃鲜、油爆虾、熏鱼、响油鳝丝,都是田可人爱吃的菜。田可人看到这满满一桌子菜,惊喜的说:“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陈露婷歪着小脑袋说:“你和我说过一次啊,我就记住了。”
田可人感动的说:“有你这个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大家饕餮了一番,吃了不少菜,也说了不少话。在饭桌上,陈晚霞了解到田可人的家庭情况,对她也比较喜欢。原来,田可人的妈妈沈郁芳是富商沈伟明的独生女儿,因为爱上了一个贫寒青年,也就是田可人的父亲,遂离家出走,和他结成了伴侣。后来,田可人的父亲因病去世,沈伟明也原谅了自己的女儿,把她接回家,一直照顾着她们母女俩的生活。在沈伟明去世后,沈家家道中落,沈郁芳勉力支撑着这个家,生活得非常不易。田可人知道妈妈很辛苦,从小就非常懂事,从来不向妈妈提过分的要求。所以,她在看到陈露婷为她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时,才觉得受之有愧。
吃完了午饭,陈露婷又邀请田可人上楼玩了一会,才放她回家。看到陈露婷将田可人送出门,陈晚霞笑着对陈露婷说:“这个朋友交得好。女孩子家,总要有几个体己的朋友,才像个样子。”
陈露婷见妈妈肯定了田可人,非常高兴。她也笑着说:“我的眼光差不了,姆妈你就放心吧。”
自那以后,陈露婷和田可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分,两个人经常一起去戏院看戏,一起去逛街买东西。
随后的一天,陈露婷听说北方的京剧班子来到上海巡回演出,就约着田可人一起去听戏。两个人约好在中华大戏院门前会合。到了约定的时间,陈露婷坐着出租车来到了戏院门口,同时看到田可人也乘坐黄包车来到了戏院门前。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包间,迫不及待的想欣赏出名的京剧段子。今天排好的戏码都是京剧的名段,像《空城计》、《贵妃醉酒》、《昭君出塞》,听说都很值得一看。很快演出开始了,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交换着彼此的看法。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台上正在唱着《空城计》,台下也喧闹起来。在离她们包间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厮打起来,打得还非常热闹。田可人是个爱热闹的人,站起身来,不停的向下张望。陈露婷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拉着田可人坐下,要她安生点。
台下的人打得越来越厉害,台上的演出被迫中断了。陈露婷正在想,到底是立刻离开戏院回家,还是继续等着观看,一队巡捕跑进了戏院,为首的那个巡捕非常的英姿飒飒。田可人看到有热闹可看,不肯离去,主张再等一会,毕竟这个票价不便宜,半途而废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陈露婷和田可人又坐了下来。
只见巡捕头目指挥几个巡捕围住了那几个捣乱的人,将他们拷上铜质的手铐,推出了戏院。那几个人开始时还不老实,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巡捕用脚踢了他们几下,他们才老实了。随后演出继续。
陈露婷看到台上在演绎《贵妃醉酒》,很为杨贵妃的遭遇而唏嘘。作为四大美人之一,杨贵妃虽贵为贵妃,却落得了自杀身亡的下场,实在令人同情。可见在古时候,女人的地位多么卑微,只能是生活在男人的阴影之下。当她把自己的意见告诉田可人时,也得到了她的赞同。两个人都因为自己是名媛而感到骄傲,也为自己是新时代的女性而感到放心。
而《昭君出塞》则给她们不一样的观感。她们都认为,王昭君是个伟大的女人,能够将自己的利益置之度外,为了国家和民族而牺牲自己。当她来到这蛮夷之地时,非但没有哀怨,而是担负起了自己的使命,将大汉王朝对周边国家的善意演绎得出神入化。如果没有她,换不来一时的平安与稳定,也换不来大家对她的敬意。
接下来的几部戏也都相当不错,既有粗犷彪悍的《盗御马》,又有斗智斗勇的《定军山》,让她们真正体味到京剧的无穷魅力。陈露婷感觉京剧和昆曲完全不同,少了一份婉转缠绵,多了一分大气磅礴。及至戏曲终了,她还在回味着其中的唱段。田可人同样也看得非常入神。
等到走出戏院,她们才发现巡捕并未离去,而是守护在戏院门口。她们正在左顾右盼,准备叫车的时候,巡捕头走上前来,有礼貌的对她们说:“二位小姐,可是要叫车?”
田可人笑嘻嘻的回答:“是啊。”
巡捕头接着说:“我叫郑国宗,是巡捕大队的队长,可以随时为两位小姐效劳。”
陈露婷看他英俊威武的样子,不忍拒绝他:“谢谢你了,不过我们自己叫车就可以了。”
郑国宗指着街面对她们说:“刚才戏院里发生了骚乱,现在这条道路已经戒严了,怕是你们叫不到车呢。”
陈露婷和田可人环顾了四周,发现确实如郑国宗所说,一辆黄包车和出租车都没有。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她们为难的样子,郑国宗笑着对她们说:“有我在呢,两位不用担心。”说完这句话,他招手叫来了两个巡捕,吩咐他们:“赶快去路口帮二位小姐叫车来。”巡捕答应着正要离去,田可人抢着说:“我要一辆黄包车,她要一辆出租车。”两个巡捕点头应允,随即奔跑着向路口走去。
不一会功夫,一个车夫拉着黄包车快步走来,后面还跟着一辆出租车。很快,黄包车和出租车都停在了他们面前。郑国宗亲自把陈露婷和田可人送上车,看着她们离去。田可人热情的向他挥手致意,陈露婷则点头表示感谢。
眼见着她们渐渐走远,郑国宗收了队,带着一帮巡捕回到了巡捕房。在路上,他仔细的回味着两个小姐的容貌和言语,深深为她们所打动。其实要说巡捕大队的队长,也见过不少美女,但是像陈露婷这样美丽动人的姑娘,还是不多见的。她出众的外表,亲切的话语,都显露出她的教养。可惜没有问她们的名字,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了。
回到家中,陈露婷激动的向陈晚霞描述了自己对京剧的喜爱。她上楼换好了家居服,下到客厅里,一边和陈晚霞说话,一边拿起了自己还没有绣完的鸳鸯,开始做起女红来。
当回忆起刚才的京剧片段,情不自禁的对陈晚霞说:“姆妈,今天的京剧实在是太过瘾了,那些演员的功力真是深,让人看了还想看。”
陈晚霞接话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看他们演得好,可知道他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陈露婷感慨的说:“是啊,姆妈,我虽然学习昆曲只学了几个月,但是也知道其中的艰辛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容易,坚持做一件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陈晚霞欣赏的看着陈露婷:“婷儿,以你这样的年纪,能领悟到这样的道理,确实相当不错了。人生苦短,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也是一种幸福啊。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大好年华,多做点对自己有益的事,不要虚度了时光啊。”
陈露婷认真的点头回答:“姆妈,你放心,在我的脑海中,时时刻刻都会绷紧一根弦,要让时光不浪费,要让青春闪光芒。再说,有您的教导,何愁我不能出人头地呢?”
陈晚霞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让我看看你绣的鸳鸯。”
陈露婷将自己手中的绣绷递了过去,陈晚霞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说道:“形状是有了,但少了一些灵气,还要继续努力。”
陈露婷点头答应着,继续埋头绣了起来。
这个时候,田可人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她走进客厅,发现妈妈正在看一本书。她向沈郁芳问了好,好奇的问道:“姆妈,你在看什么书呢?”
沈郁芳笑着回答:“还不是《红楼梦》?闲来无事,翻出来看看。你们今天看戏还愉快吗?”
沈郁芳是一个体态优雅的中年妇人,虽然年过半百,依然是光彩照人。可惜田可人长得更像她的父亲,要不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胎子。
田可人兴奋的说:“京剧真的很好看,姆妈,改天你也去瞧瞧。今天我们还遇到了一个人,是巡捕大队的队长。”
沈郁芳将脸转向她,诧异的问道:“巡捕?你怎么会认识巡捕的?”
田可人得意的说:“他帮我们叫车。”
沈郁芳回答说:“以后还是少和他们打交道。”
田可人答应着,走进了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