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余震渐渐停止,灰血包裹了破碎的大脑,血管慢慢复生,神经再次重连。
意识逐步清晰,伊恩努力了一下,睁开了一半左眼。大脑没有完全恢复,他只能感觉到一半的脸部肌肉。
“脖子疼……”感到颈部传来的阵阵痛感,伊恩下意识想用手抚摸,却发现没有相应的部位回应大脑的指令。伊恩奇怪地向下看了一眼。
“我身子呢?”
在对面墙上的镜面玻璃里,他看清了自己目前的情况:身体被拆解成四肢、躯干和头颅六块,分别搁置在了不同的六个玻璃柜中。
灰血在肢体断面处蠕动,但受限于柜内的空间,每块肢体都无法顺利再生。身体被分散后也很难驱动灰血对玻璃牢笼进行有效的破坏,伊恩被成功保持在半死不活的无害状态。
几根细弱的触手抬起伊恩的头,协助他环视了一圈。除了整整一面墙大小的镜面玻璃外,房间没有其他窗户,但灯光充足,几乎毫无死角地照亮了整个房间。除了中心摆放的六个盛放着肢体的玻璃柜外没有其他物品,如同一间展览前卫艺术品的展厅。
“看来是治安局的手段。”伊恩回忆起与约斯特的战斗,治安局的实力不容小觑,但没有直接杀死他而只是囚禁,说明很可能没找到能杀死他的方法,或是有转圜的余地。
伊恩闭上眼睛,无论哪种情况,至少对他来说都还有喘息的机会。
随着一阵急促的警报声,门外开始响起杂乱的脚步。看向那镜面一般的墙壁,伊恩知道有很多人正在那面单向玻璃后观察着自己。
脚步声渐渐停息,厚重的安全门缓缓被打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脚步微跛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男子手中搬着一张椅子紧紧跟随。椅子并不重,年轻人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中年人走到伊恩面前站定,身后的年轻人将椅子放在他的身后,极快地敬了个礼后转头就跑。
“等一等。”中年人叫住了他,“没看见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吗?给温特斯先生也拿一把椅子来。”
紧接着,中年人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副形状特殊的钥匙,走到每个玻璃柜前,将柜门一一解锁。
“很抱歉,温特斯先生。我早跟他们抗议过,这样完全是不人道的,可他们就是不听。”男人微笑着收起钥匙,“所以我决定自作主张地让您舒适一点,相信这样有助于我们的谈话。”
“我是治安局外务处处长,卡尔·埃文斯。很高兴见到你,温特斯先生。”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和那只正在爬往玻璃柜外的右手握了一下。
…………
扶了一下稍微有点错位的左臂,伊恩坐到男人对面的椅子上。椅背上很贴心地搭了一条睡袍。看来,对于治安局态度的两种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您不妨直入正题。”伊恩说。
卡尔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仿佛没听见伊恩的话。他看向天花板的灯光:“温特斯先生,你知道恶魔是怎样出现的吗?”
“我只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伊恩干笑了一下。
“当然,那是你的专长。”
“第一扇狱门出现的时候,人们猜测那可能是神的启示,可能是古代文明的遗迹,甚至可能是建筑艺术家的作品,但没人想到那是通往地狱的通道。”
卡尔把一沓照片递给伊恩,那是罕见的彩色图像:在皑皑白雪与裸露的岩石间,突兀地存在着一座纯黑的哥特式建筑,奇特的是,这座建筑只剩下了一半,却仍不符合物理规则地矗立着。
“这就是位于大陆极北地区的狱门,我们习惯称之为黑塔。”卡尔说。
伊恩很早之前就听说过“门”的存在,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扇真正的狱门。
“原来门只是一个代称,我还以为真的是被火焰和骷髅雕饰着的地狱门呢。”
“对于这场战争,人类毫无准备。恶魔从黑塔中对人类的展开了近乎毁灭性的突袭,所幸黑塔的位置距离人类聚居地并不近,给予了我们有限的反应时间。”
“实力的差距让我们节节败退,直到铸血工艺被发明,人类才有了和恶魔抗衡的机会。”卡尔看向伊恩:“你去过前线吗?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局部冲突,是北境边境墙外的,真正的前线。”
“没有。”伊恩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