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母家姓董,河南道许州人,十四岁经司礼监采选入宫。十六岁封良娣,十九岁诞下皇子,越过‘婕妤’、‘昭仪’,直接封了德妃。恩宠日盛,却于二十四岁突然患病,三个月便仓促辞世。
这些事,陈管事是知道的。
是因为这些再次选妃吗?
林钰手指拨弄着面前的青瓷茶盏,清亮的声音响起,“皇帝思念故人,传言说德妃宫中一切物什如旧,每逢月圆,皇帝都会不听太后劝说,独自宿在德妃的清醉宫。”
有这种事?
陈管事眼睛瞪大,宫中秘辛,东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钰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一双眼睛看往窗外,继续道:“太后怜惜皇帝,司礼监的秉笔去请示今年年节的祈福大礼时,太后就提了一句。秉笔刘克岚提议,可于年节前于河南道重新采选妃嫔。说是德妃的故乡,应该有与德妃秉性气息相近之人,可一解相思之苦。”
原来是这样。
陈管事虽是男儿,也不由得叹息道:“皇帝陛下真是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吗?或许吧。
林钰眼眸微合。
采选入宫一十八人,到了次年,只余下一人封了宝林,距离德妃的位置万里之遥。
而这个宝林,也在一年后成了宫廷阴谋的祭品,被贵妃下令杖杀了。
听说,贵妃下令的时候,皇帝就在她身边吃羹汤。
一句拦着的话都不曾说。
到底是凉薄还是深情,竟然是看不透。
魏青崖跟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笑道:“还好我那时跟你订了亲事,没有去参加采选。”
魏青崖一笑,正给木兰花剪枝的手一停,“钰儿若去,估计已经是皇后了。还有贵妃什么事?”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是夜色将至的征兆。
“不过这些事,东家都能打听得到,可不只是消息灵通了。”陈管事一脸敬重之色。
这小小的女孩子,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呢?
林钰谦虚一笑道:“所以请陈叔放宽心,养好心。”
说完又低下头翻看名册,许久不再抬头。
“东家找什么呢?”陈管事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钰一双眼睛不离字迹,淡淡道:“找人。”
那就找吧,柜面上拥挤得自己人都难以挤进去,我就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
现在他对这个新东家是又佩服又尊重,早就忘了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娃。
这十几日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他的头还是蒙的。
似乎已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先是裁减人手,教授苏绣手艺。又高价买货,把铺子里塞满了绸缎。后来改制半成品新衣,竟然就等来了宫廷采选妃嫔。
这一步一步的,是早有筹谋吗?
这一桩桩宫廷秘辛,被她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自己的血液都似乎流快了些。
都城有人脉吗,不然那些消息从何而来。
若林老爷在世,该放心了。
无论是如何,他都决定紧跟东家的步子。
有令即行。
不多时林钰看完名册,神情似乎有些懊恼。
陈掌柜又开口道:“没找到吗?”
林钰点了点头道:“有一个人没来。”
“是东家认识的哪家小姐吗?东家吩咐一声,我安排裁缝亲自上门便是。”
林钰摇了摇头,脸上略微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旋即又是一笑道:“虽然事在人为,有时候也得看老天爷愿不愿意给个公道。”
陈管事听不懂,只点头。
林钰站起来,摇了摇头似乎要挥走什么不快的情绪。过了半刻,忽的取下芳桐手里的披风,笑道:“管它呢,先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