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说得起劲的那个歪嘴踩在池边,伸长脖子嘻笑着朝池塘中张望,秦洵混在人群里,手腕一翻以折扇施力在他背上穴位一敲,歪嘴忽觉浑身一阵酸麻无力,脚一软往水里栽去,“啊”地叫了一声下意识抓了身边大粗眉一把。
“哇啊你抓我干嘛啊!”
“扑通”、“扑通”,又掉下去两个。
“哇又有人落水了!”
“水边湿滑,大家避一避,避一避,别脚滑摔了!”
一大群少年连忙推挤着要走。
“喂你推我干什么!”
“啊呀别挤我啊啊救命!”
“别挤了!慢慢走,又把人挤掉水了!”
“郭兄掉下去了!郭兄不会水啊,快来人救他!”
“我下去救人!其他人别再乱推搡了!”
“扑通”、“扑通”、“扑通”
等到闻讯一颤一颤跑来的学馆统管老先生和火急火燎来收拾烂摊子的楚郡令以及半天没见人影的陆锋齐齐赶到池塘边时,见到的景象便是如下饺子一般十来个人在小小一方池塘里扑腾得水浪翻天。
陆锋只看一眼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把将人群中的秦洵抓了出来,急急问道:“怎么了微之?你没事吧?”
秦洵哗地一展折扇,淡然得同周围混乱不堪的情景格格不入,他口中叼着方才折下的嫩柳枝,口齿不清地回他:“我没事啊,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儿吗?”
“我的天啊,这是个什么情况?我就闹肚子蹲了半天茅坑,这都疯了不成?”陆锋咋舌。
“还没入夏呢,就有人火气太重,泡一泡消消火。”始作俑者摇着折扇波澜不惊,见歪嘴被人捞了上来正瘫坐在树下喘气,又添一句,“还有人喜欢嘴碎,也下去过个水醒醒神。”
“别告诉我又是你折腾出的好事,你每天除了惹事能不能干点别的!”
秦洵吐掉柳枝,往陆锋肩上拍了一记,笑言:“能啊,我回学室歇歇去,好师兄你看着点儿,好像有几个不会水的,可别死人。”
统管老先生姓方,人如其名,长了一张刻板的
方脸,气得胡子直抖,半天说不出话。
老先生好不容易处理好落水闹剧,一一确认性命无碍,又抚慰了好几个受惊闹着回家的娇惯公子哥,总算是扶着老腰喘了口气,便回过头找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好好清算。
楚家母子上岸后皆狼狈不堪,已经被楚郡令差人送回了家,此刻方老先生的居室内,楚家只有楚郡令一人,对面坐着惊鸿山庄的庄主夫人白惠,中间站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洵。
方老先生捋着胡须已经向白惠列举了半天秦洵多年来的罪状,道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为了这么个顽劣学生简直心力交瘁,白惠端坐着连连致歉赔礼,不时看一眼秦洵,无奈叹气。
方老先生此番态度坚决,道秦洵与楚天问二人先是传出荒唐的流言,后又惹了这么大一出麻烦,牵连多家官家子弟,好几个离得近的落水学生家里头都急火火上学馆讨说法来了,此事关系平州学馆的风气,绝不能姑息,为表惩戒,这两个学生一个都不能再留,速速自行转往别地学馆去。
官设学馆的先生们都是朝廷直接指派,并不看地方官家的脸色,楚郡令知道官威压不住,不多作纠缠,只客客气气邀白惠借一步说话。
也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没几日便听说楚天问转去了平州南边金陵之地的学馆,秦洵也将转往广陵的学馆去。
当然,为了划清界限,楚天问也从惊鸿山庄出师回家,从此再不与他们往来。
陆锋神色复杂地看着该吃吃该喝喝半点没有受到影响的秦洵,叹道:“这叫个什么事儿!”
秦洵笑嘻嘻地用手肘捣捣他:“师兄,我同你商量个事呗。以后你再同你那位景姓旅伴一同出门游玩,这事可万万别同他提起。”
陆锋啐他:“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我同人家提什么提?不过你又不认识归城,管他做什么?”
“对嘛,就因为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这不是怕你与人家打趣时当玩笑说,叫人听去了丢山庄脸嘛。”
“你也知道丢山庄脸!那你还嘴都不回默认了这等荒唐流言?那楚慎行也算是我看错了他,大男人敢做不敢当,他娘一来连个声都不敢出!”
“我无非是不在意罢了,左右本就无甚人与我交好,这些年身边嫌恶我者众多,我断袖与否,名声好坏,还能有多大影响?山庄若是嫌我丢人,也尽管在外人面前与我撇清。”秦洵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也别说慎行什么,那光景,他敢认就怪了,他家里能打死他。左右起因是他欢喜我,一点闲言碎语于我也无伤大雅,我容得了这一回。”忽又笑道:“对了,我此去广陵,休假回来时带吃食给你呀!”
陆锋还未回话,学室里冲进来一个同
窗,大声喊道:“秦微之!你家里来人了,方先生叫你过去!”
陆锋疑道:“我娘前几天不刚来过一趟?”
同窗道:“不是陆夫人!是个年轻的公子,模样生得可俊!秦微之,那是你什么人啊?”
秦洵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