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二楼窗边,陆锋戳着碗里的米饭,看对面少年甚是愉悦地尝菜品茶,忍不住问:“有这么好吃吗?”
少年红衣艳冶,长了一张唇红齿白的漂亮面容,闻言笑眯了眼:“口味一般,只是一想到花的是小师叔的钱,便觉滋味极好。”
陆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这什么恶趣味?话说回来,小师叔近年瞧着是越发讨厌你了,连顿午饭都不愿留你吃,你到底哪得罪他了?”
“冤枉,我哪能得罪他,指不定是他嫉妒我长得好看诶这个槐花蒸糕里头用的是干槐花吧,不如新鲜槐花好吃啊,我不要吃这个了。”秦洵将咬了一口的槐花蒸糕放回碗里,嫌弃地戳了两下。
“您大少爷就别挑了,这都夏末了哪来的新鲜槐花,平州本来种槐就少,这些酒楼里有备存的干槐花给你吃就不错了。”陆锋没好气道,心想就这得罪了大半个平州学馆的娇惯脾气,换他是小师叔那样的性子也会懒得搭理的。
每每这种换季时节,染病的人增多,药铺的打理便会跟着繁忙起来。惊鸿药铺作为东郡乃至整个平州规模最大大夫医术最好的药铺,一直接管着东郡郡令许家那位体弱多病的千金小姐的身体调理之任。官商之间总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为表对这位东郡一把手掌上明珠的重视,一直是沈翎本人每月一次亲自登门替许千金诊脉开药,近日那位许千金又病倒了,沈翎忙于药铺事务脱不开身,又不能随便派小大夫去怠慢许家,乔梧这便叫自己素来看好的徒孙秦洵来走这一遭。
半个时辰前陆锋和秦洵到达镇上的惊鸿药铺,沈翎见了秦洵就黑脸,碍于师父的情面,黑着脸也得给秦洵交代清楚许家事宜,交代完便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秦洵非要找事:“小师叔,你这就不对了,这会儿堪堪午饭时辰,我们都还没吃呢,你身为长辈就不供我们一顿饭?”
“不供,速去办事。”
秦洵不依不饶:“我们这会儿到许府去,人家指不定正吃着饭,你说我坐那等着也不是,挤进去蹭饭也不是,失礼,太失礼!”
沈翎不耐烦:“事多,那就自己出去找个饭馆,我不供你饭,见你就饱。”
“可我两袖空空身无分文,怕是要被扣到后厨洗碗抵饭钱,唉,这样一来今日这许家怕是去不成”
沈翎记账的笔狠狠一压,在纸上留下一滩墨渍,咬牙切齿:“要什么直说!”
陆锋见势不对拉住秦洵:“别闹,师兄这里”“带了钱”三个字没说出口就被秦洵截断。
“小师叔爽快!”秦洵嬉皮笑脸凑近沈翎,“你这么急着赶我走,这打发叫花子还得破点费呢是不是,我要求不高,我就想去那个天
香楼搓一顿,小师叔看着给点呗。”
“你是叫花子吗!”
陆锋瞅着自家这位年轻的小师叔气得额边青筋直跳,忙伸手要再拉秦洵,秦洵身子一闪避过,不怕死道:“我是啊!我现在身上没钱在跟你讨饭吃,可不就跟叫花子没两样,区别就是我比较貌美如花哎哟!”胸口被沈翎扔过来的一锭银子砸个正着。
“快滚!”
“好嘞!”秦洵心满意足地捏了捏银子,扬长而去。
然后他便用这银子毫不客气地在天香楼点了一大桌菜。
陆锋看着眼前大大小小挤在一起的碗碟,心道铺张啊,太铺张了,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在惊鸿山庄这种环境下还能养成这样一副纨绔少爷的性子的,比他这个庄主独子还娇惯,令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纨绔少爷还在摇头晃脑点评:“这家别的都好,就是口味做得还差些火候,尤其是他们的糕点,啧,真难吃。口味可是酒楼的硬招牌,不好吃在同行竞争上可会吃亏的。你别看现在东郡镇上天香楼独大,再过个三五年多的是同行崛起,我瞧着对面那什么香上天,就很有潜力”
“行了,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再说当心人家掌柜上来把你从二楼直接丢出去。”陆锋余光瞥见店小二上楼来收拾其他客人吃完的桌子,夹了块香菇酿肉到秦洵碗里,制止他再口出狂言,“吃完还要去许家,别耽搁太久。”
进食间二人耳中钻入邻桌的闲碎交谈。
“喂,听说没有,近日三皇子殿下督巡江南各州来了,这几日正在咱们平州!”
“三皇子?皇子?咱们平州这么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有什么值得皇子殿下亲临的?”
“都说了是督巡江南各州,平州比旁的州小是小了点,总归也是个州,况且咱们平州景色说得过去,兴许人家就突然来兴趣瞧一瞧了呢。整个大齐都是人家的,人家想来不就来了!”
“说的也是,咱们这些个平民老百姓,能安生过日子就好了,皇子爱去哪跟咱们也搭不上干系。”
秦洵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怪不得最近混迹市集时感觉不管是店铺还是街边小摊都规矩了不少,连吵嘴砸摊的事都少了许多,这是上头来人了不敢造次啊。
陆锋见他分神听人谈语,伸手在他桌前轻敲两下拉回神,道:“这事我昨天听我爹提了,还没来得及同你讲,那位三皇子殿下如今大约还在北郡知府府上,还没到我们东郡来,你注意在他离开平州前收敛一些,在外头玩万不可再随意惹是生非,万一惹着了皇子那就不是山庄能替你打发得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