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哪场梦境中叫了怀真的名字，竟让阿真察觉到异常。

她偷看了他的回忆。

那日清晨，鸟语阵阵。关殊从梦中醒来，一转眼便看见阿真将自己的画像铺在案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画中题词：

挽诗寄与芳草地，空魂归向天外天。

“阿真，今日不睡懒觉？”关殊轻言细语的模样，好似昨晚做了一个好梦。

“她是谁？”

“她不就是你么？”

“我是谁？”

“阿真，你怎么了？”

“你骗我。”阿真哪怕被怒气冲昏头脑，语气却依旧隐忍，“你想留下的是她，不是我。”

“阿真，你听我说！”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毫无疑问，阿真是难堪的，在强迫自己接受用那令人作呕的元阳去描绘与爱人的美好蓝图，最后发现却是一场骗局。

关殊几乎快忘了那天的情形，只记得阿真最后歇斯底里，而他手足无措，一面胡乱解释，一面道歉，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割裂开来。但谁都知道，他们多日来培养的信任被无情摧毁，他彻底失去了阿真。

阿真走了，原来画中人也如此绝情。

关殊的泪珠一滴滴落在画卷上，将美人脸庞沾染上一层又一层水渍。这倒是几百年来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傅秋玄歪着头仔细看了看那画中的藕衫女子，忽然道：“一点也不像。”

“什么？”

“除了那颗痣，没有一处像怀真，就这幅德行，你还想把她画回来？”傅秋玄的语气不屑一顾，甚至还有些狂妄，“关殊，我来是想告诉你，趁早收手，否则，当心纵火烧身。”

“不可能！”关殊却似听不见傅秋玄的劝诫，他摩挲着画中人的面庞，神情疯狂，“不可能，这眉眼，这神韵，哪里不像怀真！！哪里不像？！她一定可以回来，一定可以回来！”

“人死如灯灭，执念真的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吗？”傅秋玄问完此话自己也愣了愣，半晌才道，“三日之后，你若不带着虚空神笔离开长安城，我会将这附近的画妖全部铲除，包括阿真。”

从城西离开已是深夜。傅秋玄一路心不在焉地踩着房顶往无忧馆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一抹灰影玩命地狂奔在街道上，而他身后，一个矫健的长发女妖玩命狂追。两人就这么上蹿下跳，直到灰影被扑倒在地，口中发出惨叫。待看清那灰影正是不久前偷走她内丹的陆微尘时，傅秋玄暗自握紧了拳头。

女妖恨不得将对方生吞，雪亮的牙齿快速落在其脖颈间，傅秋玄立刻将纸团挥出，击中女妖背部，那人当即被打得口吐鲜血，陆微尘趁机爬起来，口中念诀，指势过处生起一道雷火，将女妖逼得夺路逃离。

陆微尘左顾右盼一番，仿佛并未看清是谁出手相助，他见傅秋玄立在不远处的树下，便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上前道：“小娘子，你不在无忧馆来这里作甚？”

傅秋玄作出冷漠的样子道：“睡不着，便去城西寻了一位友人。”

陆微尘道：“如今长安城处处皆有妖怪伤人的传闻，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深更半夜出没于此，就不怕遇到危险么？”

“谁说我手无缚鸡之力？”傅秋玄柳眉倒竖，手中纸球应声挥出，击中了谁家的屋檐，砰然炸开。

“你……你……方才……”陆微尘被吓得倒退两步，谁料傅秋玄五指一张，那纸球登时舒展开来，化作天罗地网猛地将他摁在墙上。陆微尘死命挣扎，奈何未见成效，忐忑道，“你要做什么！”

“装糊涂是吧？”傅秋玄恶狠狠道，“内丹呢，交出来！否则挖出你的心肝拿去喂狗！”

“什么内丹，我不知道啊！”陆微尘口中大喊。

“还不承认！七天前，你跟你师父在街上合唱双簧偷走了我的千年内丹，今日若不交出来，休怪我把你打成臭王八！”

“冤枉啊！那日师父为了卦象一事追我好几条街，我双腿险些被他打折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内丹！小娘子，你是不是搞错了？”陆微尘道，“不信你搜！”

“谁知道是不是被你偷藏起来了！”

“我没有，绝对不是我啊！”陆微尘挣扎道，“不过后来我的确见师父怀里滚出个冒着绿光的东西，还以为是他新炼的丹药！我当真没骗你！”

傅秋玄见他满脸诚恳，并未有说谎的意思，心中怒气消下三分，又道：“我不管，你们坏了我的大事，这口恶气非出不可！”

“只要小娘子不生气，我怎么做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