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白烟弥漫,血雾喷洒,人如刈草。弥勒大佛居高俯视,嘴角勾出的笑意仿佛带着嘲弄。
在这混乱惨嚎声中,夹杂着丁小幺尖细、马南淳浑厚、王平安嗡声嗡气的声音:“换弹匣(填弹)!”
赵猎将雷明顿七发霰弹打完后,没有重新填弹,而是拔出两把手枪,对准烟雾中乱窜的人影扣动板机。一枪一个,几枪下去,天王殿里除了飘动的烟雾,再没有活动身影了。
然而枪声还在继续,明显是初战时过度紧张所至。
“停!停!”赵猎连续叫了七八声,枪声终于停止。
赵猎扯着嗓子高声问:“有没有人受伤?报数。”
“马南淳无事。”
“王平安无事。”
“……”
“丁小幺,丁小幺回答!”
“我、我……赵大哥,我没事……”
赵猎听得出,声音是颤抖的,看来小家伙是吓坏了。这就对了,这才是一个普遍少年的正常反应。
赵猎在窗边打亮手电筒,朝殿内仔细照了个遍。但见尸横满殿,血污遍地,偶尔可见一两个贼人肢体抽搐,濒死的抽气声像破风箱,如同来自地狱的幽咽。
没有一个活人。
左厢壁窗前、左右廊道口探出三张脸:马南淳、王平安还好些,既惊且喜;丁小幺却抖得像打摆子,脸色之难看不比地上死人好到哪里去。
赵猎按窗沿跳进殿内,将熄灭的蜡烛重新点燃。马南淳、王平安也先后进殿。丁小幺磨蹭了半天才捏着鼻子,慢慢挨墙蹭进来。
殿门吱呀推开,现出施扬提枪的身影。
赵猎扬扬下巴:“如何?”
“门口两个,我两枪撂倒两个。有一个爬起来还想跑,被小伊一枪打穿脖子……殿内怎么样?”
赵猎弹弹手指:“都横在这里,死得不能再死了。”
马南淳道:“那和尚呢?”
施扬摇头:“没见着,也不知他拾夺下那守门的贼人没有。”
赵猎想了想:“你们清点一下,看看贼人数目是否对得上。同时清点弹药,明确自己打了几发子弹,等会把数字报到我这。丁小幺捡弹壳。”
赵猎说完提着枪朝殿门走去:“我去看看和尚要不要帮忙……”
话没说完,迎面一人急匆匆奔来,嘴里一叠声叫道:“招了招了。”
竟然是保四。
赵猎枪口都已抬起了,闻言忙把手指从板机上移开,皱眉道:“保四,不是叫你看住骡子吗,你跑来干什么?什么招了?”
保四嘿嘿搓手:“俺听到寺里动静挺大,寻思你们动手了,赶紧跑来看看要不要帮手……放心,骡子拴得好着呢。一到山门,正好碰到小和尚打倒一贼人。那贼人连声求饶,招供天王殿后堂藏着数不清的财宝……”
保四说到“财宝”二字时,眼冒金光,声音都打颤。
听到保四的话,众人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佛像侧后的后堂那两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一阵急促脚步响起,保四急不可耐冲到木门前,伸手就拉。
马南淳突然脸色一变:“且慢,贼人数目不对……”
话音未落,一声机簧声响起,保四仰天栽倒,面门正正插着一支弩矢。
一人疯也似地冲出来,手刀乱舞,没命价狂奔,冲出殿门、冲过前庭、冲出山门——那速度,堪比被满街人追逐的老鼠。
贼人眼见就要冲出山门,心头刚一懈,突然眼前一暗,面门被硬木重重一击,骨裂声如雷般炸响在耳膜。在他仰面倒地时最后听到的是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