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小屋,还是那堆篝火,只是围坐篝火边的人少了一人,一个令人尊敬的长者。
施扬带回消息,岛上另外两户居民全被杀了。会躲到这荒岛来的,本就是老弱居多,只要稍不顺从,鞑子是不会手软的。便如丁老汉一家,若非赵猎适逢其会,后果不堪设想。
气氛有些压抑,更有种莫名臊动。
另一堆篝火边的水手杂役及被绑在木桩子上的涂老三也都感受到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赵猎盘膝而坐,膝上横着雷明顿霰弹枪,身旁的丁小幺一直盯着那枪看,没舍得挪过眼。
马南淳同样盘坐,拢袖置于膝,不时打量赵猎,仿佛初识,审视中带着惊奇。从赵猎击杀五个强敌、一举翻盘之后,马南淳就一直用这样的目光看他。言语之间,也一改之前主事者语气,变得有商有量起来。便如这次篝火议事,马南淳就请赵猎第一个发言。
施扬看赵猎的眼神也变了,带着几分敬畏,几分膜拜。军中厮杀汉的思维很简单,只服强者,只信拳头,只拜恩义。这三样赵猎今日都一一展示,不由施扬不折服。
宫女舒儿在事发时从头到尾都是昏迷,并未看到赵猎大展神威的一幕,耳闻终究不如目睹,加上受刺激甚重,此时只抱膝呆呆盯着火堆,从开始到现在都保持这姿式,估摸着能一直持续到篝火灭了。
渔家少女遥望夜空那明亮的启明星,眸光映着星光,自有一股清冷,首先打破沉寂的,也是这个清冷少女:“有什么话就快说,听完了我们还要去守灵。”
赵猎递了个歉然眼神:“好,那长话短说。我们商议一下今后行止,每个人都可以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或想去的地方,看看能否达成共识。马兄你先说。”
马南淳拂了拂衣袖,拱手振声道:“马氏在香山薄有资财,家兄南宝,忧国忠君,早已誓言与鞑子周旋到底。某将返回香山,与兄整兵再战。请在座诸位义士助某一臂之力,必以上宾待之。”
马南淳口里说诸位义士,目光却直视赵猎,充满热切,期盼之意,表露无余。
赵猎点点头,没接话茬,目光转到施扬身上:“施兄怎么说?”
施扬目光不经意掠过舒儿,看看马南淳,再转回赵猎身上,拍拍腰间蒙古刀:“俺只想当一把杀鞑子的刀,谁使得顺手,俺就跟谁。”
赵猎看看身边的丁小幺,目光停在小幺阿姐身上:“小幺的愿望我知道了,你的想法呢?”
少女咬咬嘴唇,直视赵猎,一字一顿:“我们姊弟同心,要以鞑子头目的首级祭奠阿爷与乡亲!”
“鞑子头目啊。”施扬看了一眼涂老三,道,“下午我和马承旨审了一下这奸人,他是鞑子布和的仆从兵。布和是牌子头(十夫长),他们是奉上司之令,一个叫什么的百户……喂,叫什么来着。”
“叫巴根。”涂老三忙不迭应道。
“对,巴根。”
丁家姐弟互相交换一下眼神,重重点头:“就是他了。”
“好,我帮你们报仇,但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赵猎揽住丁小幺臂膀,望着小幺阿姐,“报了仇,就跟我走,别问去哪。”
“好!”小幺阿姐毫不犹豫点头。
马南淳兴奋一拍手:“着啊!既然我等有志一同,何不联袂抗鞑。我在香山有人有粮有刀枪,家兄亦已募得壮士,日夜操练,不日可成劲旅,除鞑灭虏,正其时也……”
赵猎摇摇头:“除鞑灭虏,责任重大,我们几个小民恐怕担当不起。我们只报仇,而且是有针对性的报仇——只杀巴根。”
马南淳失笑摇头,旋即正色道:“赵兄弟有所不知,鞑子百户不比新附军那些烂大街的百户,便是我香山五百儿郎齐出,也未必能阵斩一鞑子百户。单凭赵兄弟一人,纵有奇器,恐怕也难……”
“还有我!”
“还有我!”
前一声是丁小幺,后一声却是小幺阿姐。
马南淳还是笑,只是变成了苦笑。
赵猎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单凭我一人肯定不行,就算有这个也不够。”赵猎拍拍腰间的黑星,然后抓起霰弹枪,向马南淳、施扬亮了亮,“但是加上它就不一样了。”
赵猎说罢,将猎枪抛给丁小幺:“小幺,你来。”
“好嘞!”丁小幺兴奋接枪,四下寻找目标,突然抬枪抵肩,枪口对准自家小屋的门板。
“小幺,你干嘛!”小幺阿姐还来不及阻止,就被一声巨响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