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讨伐与轰隆玄雷,裴姜看着曾经的自己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趴在地上不曾动弹,始终勾起一抹笑。
只是那一抹笑极其的浅薄,那双白绫下的双眸正藏着森森寒意。
空气中腥锈的血气那样的真实,真实到裴姜以为自己其实从未逃脱过,往后的百年全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
——可是,这怎么行呢?
“我想你对我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你以为区区心魔就能将我困在这里了吗?”
她不否认自己固执乃至于偏执的性子,她不会将自己困在这里,她更不会相信自己这百年来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筹谋至今,殚心竭虑,眼看就要好事将近——她怎么允许这只是一场梦?
想都别想!
“姜锦姝,我听过你的名字。”那人如是说,语气莫名,“从前我就很可惜,要是魔道也能有这样好的苗子就好了。今天倒是不可惜了,你身上的魇气很重,怎么?百年前你竟然是逃出来了?不仅如此还真的入了魔?”
对于那人的话语裴姜不置可否,只是笑了起来,笑意很浅,比一月的春意还要料峭寒意透骨,“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你把我拉入我的心魔之境,就为了说这些?”
裴姜下意识的想要拢一拢裘氅,临了却也只是摸了摸手腕的骨。
那人的立场不明,不知道和瑶池境有什么关联,和妙音又是什么关系。
裴姜并不担心旁人晓得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只怕打草惊蛇,让她百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那不是她想看见的。
“自然。起初只是对于你是修仙者却能听见我的箫声十分好奇,如今倒是算给了我一个意外惊喜。”
如果不是刚刚裴姜发怒的一瞬间暴露了气息,那人也不会察觉。
“我素来惜才,你这样天赋卓绝的,我自然很喜欢。你和仙门有仇,只要你臣服于我,我帮你灭宿仇,如何?”
“你的天赋很好,阵道造诣在这世间也难有人可以企及。只是你入魔时走了歪路,导致如今身体亏空的十分厉害,还要时不时提防魇气的反噬。他们将你害的这么惨,你应当很想报仇吧?我可以帮你。我甚至还可以帮你解决眼前的难题,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死去吗?不想好好活着让那些人看你怎么的快活得意吗?”
裴姜叹息了一声,“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啊,真让人心动。但天下没有免费的饭食,你帮我,你又要我给你什么呢?”
听这意思,便是同意了。那人的语气里便添了几分欢喜。
“那些魔尸你也看见了,我要你成为他们的领袖,带领他们杀光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
听起来真的是一件完全利于她的事情啊,她不可以不费任何力气的修补自己如今这一副破败不堪的身躯,还能借助那人的力量报仇血恨,从此天高任鸟飞。
——当真这么好?
裴姜又是轻轻的一声叹,“怎么办呢,我真的很想同意啊……”
“只是我这个人最讨厌屈居人下,最讨厌受人钳制。况且,仇还是自己亲手报更有意思,更爽。所以可惜了,你还是另寻高就吧。”
那人冷哼一声,却也听不出来动了怒气的模样,“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只好委屈与你同行的年轻人吃吃苦头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破了自己的心魔去救他们——不过他们不知道你是魔修吧?”
这几句话里全是威胁。
心魔古往今来就是自身最大的敌人,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困在心魔里苦苦挣扎,备受煎熬。
有人将心魔藏的很好,轻易不显山露水,如常人无二。有人被心魔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再意气风发也会沦落得憔悴不堪。
有人将心魔攥在手心,轻易翻不出风浪。有人被心魔绊住脚步,兴许至死也不曾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