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秀英苦笑着问:“拿什么养?”
“我努力挣工分,好吃的都给她。”郑向前梗着脖子说。
宋秀英坐下来:“向前,你知道我们欠了多少钱么?办你叔与你奶奶的后事,那些花费我都向村长,用工分抵的。这两年除了我们基本的吃饭,工分全得扣去还不一定能清。”
向前颓废得只抓头发:“妈妈,就没有办法了么?那是我们的妹妹呀,她才两岁多,晚上睡觉都会找妈妈的。”
宋秀英哽咽道:“我也不想呀,我没办法呀。”
娘家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宋秀英说:“没事的,那是她外婆家,她会好好的,好好的。”这话说给郑向前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郑向前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恨自己没用。
后面连着几天,郑向前都匆匆出门,四处乱窜。
他告诉知北:“我要努力挣钱,在听南还没有忘记我们前,把她带回来。”
郑知北狠狠地点头:“哥,我和你一起。”
所以当宋秀英张罗着给他相看对象,根本抓不到人。碰到人了,郑向前也没一句好话,他发誓:“没有接回妹妹,我绝不成家。”
晚饭后,小听南进了外婆的睡房,她有些害怕,身边没有姐姐妈妈,她想哭。
微亮的油灯照着,坚固的木制床身上,精致的雕花图案绽放着岁月的痕迹。床柱上的雕花图案若隐若现,一年四季垂着黄旧的幔帐,给整个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床有些年头了,听说是外婆的嫁妆,可现在这老物件让听南更害怕。
她转头透过小窗口,望向外面,看到的是黑黑的暗色,黑黑的树,黑黑的山,她要被黑吞噬了。
听南忍不住了,哭了,越哭越大声。
大舅妈易大妮跑过来,倚着门框,咧着黄黄的大牙看着她傻笑。
大舅冲进来,大喝一声:“哭什么哭?吵死了,你妈不要你了!”小听南吓得打了个哭嗝……
最后是外婆颠着一双小脚赶过来,抚慰哄睡听南。
睡醒之后,小听南也明白了,妈妈不要她了,她换了一个妈妈,重新又有了个凶爸爸。
小听南很聪慧也很倔强,她死活不愿改口叫爸爸妈妈,直至很多年。
却挡不住改姓,为了听南尽快“招弟”,大舅妈尽快怀孕,立马给她上户口本了,她以后就是宋听南了。
乡下孩子上户口都不急的,刚出生没有上户口,大多是到学龄前才弄个大名报上户口,现在她与哥哥姐姐彻底无缘在一个户口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