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还没下车就听到了屋子里的钢琴声。她跟朝阳和弥塞拉告别,关上车门,听到曲子渐渐转为一段间奏。她现在正试图用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占满脑袋,她走进起居室,雾崎抬起头冲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继续弹着钢琴。
“欢迎回来。”他说道,似乎今天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在外面和你的朋友们玩得开心吗?”他又问。
丹妮反问他:“你今天开心吗?”
雾崎撇了撇嘴,他从琴键上拿开手,绕过身面对着她。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拉近他的身边。“五点钟准时下班当然开心。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怎么好。”丹妮的内心挣扎着。
“哦?”他来了兴致。
“说来话长……”很显然,她无从说起。
他耐心等待着。
她小声说:“我今天看了一本书。”
“文学?”他眨了下眼睛。
“生物……有关跨物种遗传学。我想问,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雾崎眉头紧锁地看着她,然后又咧嘴一笑:“是的,当然了。但总有一些疯子科学家妄想研究他们掌控不了的领域。”
“他们研究爬虫类的再生系统,想要将再生特性转移到人类身上。那些科学家想要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假如说,他们成功了,人类会继承多少外来物种的能力?副作用会是什么?”丹妮试图理清其中存在的因果关系,她因为对方也是个科学家,毫无保留将自己的想法全都倾泻出来。
雾崎只是冷笑着,语气里尽是不屑:“这很难说,还没有实验品幸存下来。我每天都在见证这些人类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他们创造的科技已经对大自然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实验失败的问题总是出在……”
“衰变率算法。”她接上他的话。
雾崎没说话,只是一脸探求似的看着她。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装做被六点敲响的时钟分了神,移开了目光。
丹妮找了张纸和笔,凭着超常记忆把00衰减率公式的推导步骤复刻下来,立马拿给他看。
雾崎匆匆扫了一眼,他抬了抬眉毛,用胳膊揽住了她的肩膀。“嗯,绝世之才。你想出来的?”
“你想过没有?”丹妮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极力辩解:“以我的智商不是想不出来,我只是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工程上面。我接受的是比人类高度发达的文明,宇宙科学技术局早就采用过这种基因移植技术。”
“嗯,我见识过光之国的科技文明,是人类无法达到的程度。”她承认道,又随口提了一句:“我想说的是,你也不要低估了人类科技,它只是呈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进步速度。我为人类发展历程所树立的每一个里程碑感到骄傲。”
“人类的未来科技早就成为了我们文明的过去。”他双手环绕在前。
丹妮忽闪着大眼睛盯着他,语气一下子变得调侃起来:“你们文明?你是指M78?”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们之间所接受的科学知识有偏差,只适合聊人文学科。”雾崎挥了挥手,转过身背对着她。
丹妮向前跨一步,想要把他的身体扳过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的智商不如你,是吗?”
雾崎摊开手转过身,她的脑袋一下子撞在他的胸口上,他立马捧住她的脸:“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左右你的思维,傻闺女。”
“那我不跟你玩了。”她是以逗弄的语气笑着说的。
雾崎勾起嘴角,只向前迈一步就环住她的腰把她拉近一些,他用轻盈的手把她的头发往后拢,“别生气了,小甜心。”他带着恳求的语气,他把脸低下来和她的眼睛平齐。
丹妮偏过脑袋,挥了挥手,故作轻松的语气:“真受不了你。”
早上六点半,在繁华的大都市,有数以万计的人已经起床了,过会儿他们就开始工作了。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车鸣声,路边不时有汽车呼啸而过,刺眼的汽车灯光射进窗户,宽敞的房间里忽明忽暗。
雾崎临走前不声不响进了丹妮的房间,看她睡着的样子感觉特别有意思。他的手指轻轻地顺着她脊椎的轮廓往下滑,皮肤滑溜溜的,然后又拨弄她那贴在脸颊上的头发。
雾崎有时会伏在她唇边,听她说梦话。特别是下雨的时候,丹妮一听到雨声就感到不安,在梦里常常说着想念家人之类的话。有时,也会叫喊托雷基亚的名字,每当这时候,她全身都冒冷汗,气息哆嗦得厉害,语气是害怕和难过的。
那一刻,雾崎周身上下的感觉就是惊讶和不安,继而会温柔地、很自然地在她耳边轻语做出回应。他在想,大概是梦见自己做了什么失控、极端的事,她的状态才会这么失常。
有时整个晚上,他一边看着她诱人的娇嫩身体被缎被裹着光滑白皙的皮肤,一边在道德伦理与心底的欲望和底线之间挣扎。
临走前,他悄悄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和嘴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安详又静谧的早晨。
今天是Endpoints董事长诺曼·里奇视察工作情况的日子。高压企业面临裁员危机,谁都不敢松懈一口气。视察完员工区和接待区过后,诺曼就前往科研区。
诺曼今天身着灰色西装,年纪看起来大约65岁,身材高大,肩宽头方,右臂截断。如今,诺曼的打扮与如今的时代相比起来比较保守,但算不上老旧。他面部表情中透着警惕和严肃,他那犀利的眼神中暗含着狐狸一样的狡猾、诡计多端。他说话直言不讳到让人招架不住。
诺曼·里奇原是一名才华洋溢的军医兼科学家。在一场越南战争中,他被招募入伍,并被送到最前线去替伤员动外科手术。某天,基地遭到敌人袭击,诺曼在一场大爆炸中右手受到了无法挽救的伤。为了保住性命,他选择了截肢,并被送回美国养伤。
从此,诺曼性情大变,变得尖酸刻薄,他放弃外科,开始拼命地研究爬虫类的再生系统以及各种爬虫类生物学。为了恢复自己的断臂,也为了能制造出人类的再生四肢用于医疗,他拿出家族所有积蓄打磨出一个生物科技公司,背地一直研究如何将蜥蜴再生尾巴的基因特性转移在人类身上。他的个人理想是建立一个没有弱者的世界。
与此同时,雾崎在生物反应室开始着手研究Endpoints的核心项目——跨物种基因移植。在输入算法的时候,他想到了丹妮写下的00衰减率公式,这让他成功开发出了一种由爬虫类DNA萃取出的血浆。
为了验证实验,雾崎拿一只断脚的兔子来当实验动物,他把包含蜥蜴DNA血清的药物注射进兔子的断脚,结果非常成功,兔子迅速长回了它失去的那只脚。
刚好经过生物反应室的诺曼见证了这一硕果,这使得诺曼顿时失去冷静。他冲进去激动地握住雾崎的手,止不住发出喜悦的欢呼声:“你做到了!跨物种遗传开始起作用了!这是奇迹,也是希望!”
“里奇先生,这只能说明离灵长类动物实验更近了一步。”雾崎提醒道。
“我没时间再等你们这些科学家小步前进了!”诺曼大喊道。
呵,人类。雾崎在心里嘲讽道,你无法耐心等待,除非你想成为一只小白鼠。
诺曼是一个明显的悲剧人物。雾崎早就看破了这一点。新的一幕戏剧开始了,诺曼会是这场戏的核心角色。
这次,雾崎打算助推一把,让人类看看他们滥用的科技都带来了什么?他一直认为,人类走向毁灭全都是作茧自缚。人类的欲望与野心,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规则,落后就会挨打的国际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