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
真的愁……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
“周少卿可有问你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房门大开着。
隔着一道苏绣屏风,顾荣在屏风后抄经,青棠缓缓研着墨,宴寻在屏风前垂首低眉,轻声禀报着。
顾荣活动了下微微僵硬酸疼的手腕,状似无意道。
宴寻眨眨眼“问属下他像不像百年佳酿算吗?”
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顾荣转睛一瞥,只见砚台中残留着一道细长的墨痕。
宴寻:青棠定在心里暗暗嘲讽他!
“财神娘娘,属下还是一字不差复述下吧。”宴寻补救道。
顾荣“可。”
听完宴寻的鹦鹉学舌后,顾荣握着毛笔的手紧了紧。
“宴寻,小侯爷和周少卿之间,可托付生死否?”
顾荣轻轻搁下那杆翠绿如玉的毛笔,稳稳置于青玉雕刻的三鹤笔架上,随即以浸水的细软帕子轻拭指尖后,语气沉沉地发问。
宴寻心下一凛,顿时明白自己大抵是失言了。
“财神娘娘,生死相托之谊,分量犹如泰山之重,属下不敢妄议。”
“属下仅仅知悉,周少卿乃小侯爷推心置腹之良友。”
顾荣垂眸,视线落在墨迹还没彻底干透的佛经上。
“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故。应如是布施。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
“罢了,我亲自给谢灼去信问清楚。”
她信谢灼的识人之术。
她不能成为像贞隆帝一样滥杀无辜的人。
她要见日光明照,而非血雨腥风。
屏风外,宴寻蓦地跪伏在地“属下掉以轻心,请主母责罚。”
顾荣道“若追本溯源,当是我的过失。”
“以后,该恭恭敬敬唤陛下时,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唤。”
“绝不能让旁人挑出些错处来。”
宴寻应下。
“砰,砰,砰。”
一声紧接着一声的急促敲门声在夜的静谧中显得尤为突兀。
那声音不仅响亮,更似乎穿越了夜的界限,传至很远很远。
顾荣下意识地微微皱眉,身披一袭轻薄的氅衣,绕过屏风,目光深远地投向远方。
府里是她在管事,大大小小的事都会过她的耳。
只是不知,深夜访客,到底是何人。
宴寻大步流星的跨过门槛,守在庭院外。
不消多时,映入顾荣眼帘的是,武婢带着个浑身褴褛,脏污不堪的人。
“阿巳?”
顾二爷的妾室里擅长纸扎的阿巳。
二叔不是携三十余房妾室离京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了吗?
“求大姑娘救救二爷。”
“救救妾的姐妹们。”
阿巳双眸周围涂得漆黑如墨,两颊各有一抹鲜艳如血的胭脂。
远观之,宛若纸糊之像。
近赏时,愈发觉得如纸制之形。
夜里一瞧,阴森森的。
“发生了何事?”
顾荣担忧不已,连忙问道。
阿巳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将这些日子里的波折与起伏娓娓道来。
挺身而出要去剿灭黑店,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英雄的顾二爷,赔了夫人又折兵,再一次身陷险境了。
留县,官匪勾结,沆瀣一气。
去县太爷府上做客的顾二爷自投罗网。
被唱作俱佳的县太爷欺骗,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兵分三路的计策坦言相告。
然后……
全军覆没。
除了藏在新下葬的坟头儿上假装没烧完纸扎的阿巳,侥幸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