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北关山,淇水镇。
泥墙年久失修,裂开了缝隙,其上用来挡雨的茅草,也被九月的风卷走许多。
屋内土炕上,本已经断气的少年猛然睁开眼,不自觉地抬手,遮挡从屋顶窜进来的光,却牵扯到一身肿胀的皮肉伤。
嘶~疼!
就像是从高楼坠落,摔断了一身的骨头,只能苟延残喘。
少年倒抽着冷气,身子像是熟透的虾蜷缩了起来。
“李牧?他也叫李牧?
母亲被税吏打死,猎户父亲进山不见踪迹,只剩下刚年满十六岁的……我。”
惨惨惨!
“本想着当猎户苟活,辛苦打来的猎物却被吕三癞抢走,还挨了毒打,发了高烧。”
强忍着疼痛,李牧将十六岁少年的记忆粗略吸收。
各处肿胀的伤口在发疼,疼出一层绵密的豆大汗珠,黏答答的粘在身上。
李牧有些恍惚。
北关山连绵千里,多产宝植异兽,养活着成千上万的猎户樵夫,自己就成了其中一个?
他怅然的躺在床上,脑海中的画面如同电影一幕幕流转,最终停留在结算画面。
一个身穿消防衣的男子,朝着要寻短见的姑娘飞扑了过去,最终却摔下高楼。
“好家伙,那见义勇为的英雄竟然是我,草了,早知道那天请假了。”
李牧唏嘘,他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好人,只是身穿了红黄衣服,就要去做该做的事。
“算求,就当混个荣誉。希望老爸老老妈收到消息的时候,不要给我哇哇叫。
毕竟他俩刚打电话骂我不孝顺,过节都不回家吃饭。”
结算画面消散,露出了眼前的破败茅屋。
这一处地界,是跟前世封建王朝类似的大乾,却有拳碎山岳的武者,吞江噬海的妖魔。
咕噜咕噜,肚子在叫,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在消肿,浑身的高热也在褪去。
“救人或是穿越福利?不管了,得先去找点吃的喝的。”
强烈的饥饿感,迫使着李牧从土炕上挣扎起身。
生一场大病,又出了一身大汗,他现在急需水和食物。
扫视这四处透风的茅屋,只见一灶一炕一缸,再没有其他物件,甚是寒酸。
“那缸,是储存米粮的。”
出了汗的身子太弱,李牧扶着墙,挣扎的走到米缸前,掀开芦苇杆编制的缸盖。
空的,一粒米都没有。
是了。
前身被打伤,只能窝在家中,粮食早就被吃光,他现在穷的,连老鼠都嫌弃。
“离那克父克母的扫把星远点,莫上去害了病。”
“滚滚滚,我家的粮都不够吃,哪有借你的份儿。”
死去的记忆又在攻击他。
“这里的人,似乎没有上一世的人善良。”
李牧默然的瘫坐在地上,很快想明白这背后的原委。
苛政猛于虎也,大乾王朝各种巧立名目,对底下的人横征暴敛,百姓们早已经不堪重负。
除此之外,王朝发生战事,或是开挖运河,修建宫殿,还会提前收税。
这淇水镇的税,都收到五十年后了!
“穷穷穷,人人难活啊。”
前身受伤后又染上风寒,正是没有钱买药,才一命呜呼。
这世道人人自危,照顾好自身已经是难事,再没有多的米粮,来接济他了。
“也怨不得周遭乡亲。”
李牧摇摇头,只是对吃人的大乾朝生不出好感。
咚咚,敲门声
“牧哥,我进来了啊。”
一道在记忆里很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
“牧哥,谁?喊我吗?”
薄薄的烂木板透着几个窟窿,便是他家的门,本没有锁,此时推开半扇。
一个略显圆润的身子,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虎子,是你。”
记忆还在融合,李牧认出了眼前的人,乃是隔壁家的方虎。
撒尿和泥摔土炮,光腚入河摸鱼虾,两人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好玩伴。
因自身年长三月,这方虎便叫他一声牧哥。
“牧哥,瞅瞅这是什么?”
方虎嘿嘿笑着,一手提起了用草绳串着的腊肉,另一手拎着两袋黄草纸包。
咕咕。
李牧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两声,实在是腊肉的味道太香。
方虎将李牧搀到床上坐。
“嘿嘿,这肉是从俺娘手里偷来的,你可莫要告诉她。”
待李牧坐安稳,方虎又烧火煮水,将黄草纸包的米倒进锅内,连同腊肉放了进去。
李牧看着,心中感动。
这世道谁家都不富裕,一块肉一包米,是能够救命的东西,但方虎就这样拿了过来。
且记忆中,从他受伤起,方虎不止来过一次了,河里的鱼田里的蛙,都进了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