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与林杉的看法相近,他也不看好阿娜尔。前纺车间主任王光殿,对此不予置评。
周六,是固定的国语学习日,各车间自行组织。地点就在“培训领导小组”的集体宿舍。
阿娜尔与谢伊代,领着学员学国语,学习的词汇,除了基本的生活用语,还专业用语,譬如“操作规程”、“安全守则”、“危险勿动”、“机前接头”等等。
教国语的,自然是阿娜尔和谢伊代,二人嗓音甜美,吐字圆润,汉字从她们嘴里说出来,是“叮咚”作响的好听。
林杉们的宿舍,从不缺人气。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吵吵嚷嚷,叽哩呱啦,没有片刻的安静。
阿娜尔到“培训领导小组”找武文璋,越来越气势,越来越频繁。逐渐,与林杉和王光殿等人也熟识起来。与武文璋说话,也与林杉等人说话。
林杉印象里,本地的哈族普遍比维族国语好。阿娜尔用国语与汉族交流,没有半点卡顿。
阿娜尔成为“壹号宿舍”常客,平时推门而入。若武文璋不在,就在室内坐等。她也不干坐着,顺带着与林杉、王光殿等人说上半天。
近距离看阿娜尔,肤如凝脂,明眸善睐,身材傲人,就是放在美女如云的模特堆里,也丝毫不落下风。林杉身高一米七五,与其对视亦须仰头。
她对内地汉族的城市生活很感兴趣,问内地的世情风物,问内地众生百态,问内地的山水人文,似乎内的一切都是她喜欢的。
某日,兴致高亢,情怀意浓,武文璋、林杉、王光殿三位“人生导师”,与阿娜尔聊到很晚,熄灯时间已过俩小时,才在老梅面带愠怒的暗示下,把她连劝带哄地赶走了。这是“培训领导小组”自成立以来,屈指可数的破例!
武文璋仨人与阿娜尔谈兴正酣时,老梅走出自己的密室,假上厕所之名,用毒辣的目光把几人扫射数遍。林杉等人注意力都在阿娜尔身上,也没顾得上看他。
仨人年龄相当,林杉与王光殿同岁,武文璋比二人长一岁。仨人的独生子女,年龄也与阿娜尔相当。武文璋和王光殿是女儿。林杉是儿子。仨人都把阿娜尔当作自己的孩子。
林杉毕竟是半吊子作家,虽然来到WL县后,在老聂的“提携”下武功全废,但还是积习难改,说话立意高远,等同于大而无当。
话题渐行渐深。
林杉对阿娜尔的家庭身世感兴趣,他从她的家庭成长入手,谈及她对当下的看法,今后的生活打算,终极的人生目标。只有问清这些,于林杉心中,人,才是个精神气节,血肉鲜活的人。
王光殿也很关心阿娜尔,他从个人成长经验的角度,引导她如何适应夜班,如何平衡休息与上班的关系,如何运用班组管理四项原则,如何与班组成员打成一片。句句实在,不着半句空话。
武文璋与阿娜尔谈及的话题,近乎父亲对成年女儿的叮嘱。大体意思是:你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独自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警钟长鸣,自我防护,常抓不懈。
宜少与异性接触,不去秽乱的场所。要明辨是非,善恶,美丑,尤为要紧的是,要对身边的每个异性保持警觉,能快速识破他们伪饰的善意下,其实并不纯正的动机。
这话说的,让在场的林杉和王光殿颇为尴尬,好像这话就是说给他俩听的,好像他俩思想不纯,恰被武文璋逮了个正着。
武文璋说到畅意处,还真如父亲一般,拉起阿娜尔的胳臂,见招拆招,现场为她演示了女子防身术的几个招式。
他略显粗糙的手,扣住女孩纤长的手指,一路划过她圆润的脸颊,颀直的粉颈,秀挺的胸脯......。突然,那双“邪恶”的手,被女孩的手钳住,借力发力,顺势,反制,将其制服。
阿娜尔“咯咯”地笑个不停,仿佛才完成某个有趣的游戏。林杉和王光殿却看得瞠目结舌,一是俩人风闻过“武兄”是个练家子,没想到他连女子防身术也会。二是“武兄”看来是对阿娜尔真动了感情,视同己出,父女情深。
武文璋为阿娜尔教习女子防身术时,恰是老梅走出密室上厕所的第N次,他表情异样,未置一词,只是开门关门,砰然作响。
第二天,老梅满肚子意见,但他不找武文璋谈,只找林杉和王光殿谈,说今后要注意团队影响,注意别影响别人休息,注意男女说话分寸......。
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其实别看阿娜尔人高马大,她体质并不强,上夜班常晕倒。人晕倒后,车间的轮班长把电话打给武文璋,他叫醒林杉和王光殿,仨人再叫上李清波和田嘉木,五个男人赶到佳和纺织细纱车间,用四轮的推纱小车,把阿娜尔推回来。
每逢阿娜尔上班,五个人提心吊胆的,就怕当班轮班长打来电话。大家几乎被她弄成了神经质。
林杉、王光殿和老梅商议:是不是把阿娜尔退回WL县。他们都担心:若阿娜尔晕倒时,一头扎在旋转的纱锭上,轻则会残疾,重则殃及生命,这样的人身安全事故,谁能承担的起!
仨人决心已定。
林杉决定在清退阿娜尔前,先给武文璋吹吹风。某次与武文璋说起话,林杉委婉地表露这个意思。当时,武文璋未置可否。
给武文璋吹风后的第二天,林杉下午下班后,走进宿舍,看到自己床上放着一沓崭新的男士袜。王光殿说,他床上也发现一沓新袜。老梅也说,他床上也发现一沓新袜。
哪来的袜子?是谁给的袜子?仨人陷入不明就里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