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见乔贵发如此诚心殷勤,便有了写信的念头;写信中,又想到乔贵发如此诚心殷勤,自己也不能无动于衷,便在信上加上一句“乔掌柜乃厚道之人,可交之友,此去大同,尚望柜上以友相待”的话。
而乔贵发正需要这句话,此去大同人生地不熟,确实需要个打听信息介绍买卖的人呢!直到此时,赵、周二人对乔贵发的意向毫无察觉:乔贵发拐弯抹角地从他们这儿得到了一条消息,又拐弯抹角地从他们这儿得到了一封介绍信,还不动声色地挪用了他们的三千两银子!
当晚,乔贵发带着一个马夫、两头骡子、五千两银子和一封公文一封私信,向大同急走而去。此时社会太平,不怕盗匪之扰;再说,重赏之下有勇夫,多给几个钱,马夫和骡子也就忘了疲累;所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三天便来到了大同。
乔贵发必须争取时间,虽然其他人不一定有他的这个信息,更不敢闯杀虎口关,但究竟行情如军情,不可有一点松懈。乔贵发找一家客店住下,好酒好肉好菜,然后一夜好睡,一路疲劳便烟消云散了。次日,便精精神神地来到街上,从从容容地来到这家药铺里,给掌柜的递上赵、周二人的信件,俨然一副消遥买卖自在做的样子;他心里着急如火,脸上却平静如水。
掌柜的拆信看过,点了点头,然后对乔贵发客气地说道:“乔掌柜来大同做生意,有甚需要敝号效力的吗?吃住的事——”
“噢!吃住的事就不劳宝号了,只是想请您给我介绍一个有信誉的钱铺就行了。”
“这个好说!”
这对初次涉足大同银钱买卖的乔贵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对大同一家大药铺的掌柜来说,又是一件极容易的事,而且还是一件有利的事。此时的大同钱铺正是银紧钱松的行情,乔贵发带着银子来兑制钱,自然也就好办了。
仅一天时间,这笔银钱兑换的生意便完成了:由于银紧钱松的行情,加上这是一笔大宗交易,再加上药铺掌柜的介绍周旋,一两银子兑到一千零六十个制钱!
这实在是一笔好买卖,钱铺、乔贵发和药铺掌柜皆大欢喜:钱铺脱手了疲软的制钱,换进了坚挺的银子,这笔交易有利,又可连带下笔交易;乔贵发不仅争取了时间,而且一两银子多兑了十个制钱;药铺掌柜则两头讨好,并两头得好处。
乔贵发的五千两银子兑了五百三十万个制钱,两头骡子变成了五六十头骡子!就在来大同后的第二天上午,银钱交割后,浩浩荡荡的运输队伍便走出了大同,向杀虎口西进了。
五六十头驮着制钱的骡子连成一链,在山间蜿蜒而行,蔚为壮观:望其形,犹如一条长龙;察其实,乃是一条钱龙!乔贵发驾驭着这条龙腾挪跌宕,奔西而来,一面写着“乔”字的商旗在山间迎风飘扬……
乔贵发给的脚费多,骡子的腿脚便迈得快;给的赏钱多,骡班头的吆喝便叫得响;给的吃喝好,马夫们便劲头高!
骡队日夜兼程,第二天来到杀虎口关。
乔贵发拿着那封公文去报关。
“驮的什么货?”
“一批制钱……”说着,乔贵发把公文递过去,“因包头制钱周转不灵,巡检大人让我们去大同兑了一些来,这是林巡检大人的公文,请大人过目!”
按理说,银子制钱不算商品,各个关口也不上税;但制钱属朝廷御“制”,虽没银子贵重,却比银子贵“气”,有朝廷的名号,所以流通起来就比银子管得更严。
这位官员看了看信,又看了看骡队,再看了看乔贵发,便悠悠地说道:“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巡检出具公文,就要调这么多制钱?”说着把信纸拿起来,掂了掂,仿佛是掂分量的样子,更像是掂元宝的样子,“就凭这么轻的一张纸?”
乔贵发早已心领神会,也早有准备:“公文嘛,只是为了方便大人交公差,我们巡检大人当然对您另有谢意。”说着,掏出一个银元宝款款地压在那封公文上;于是,这封小小的巡检写的轻飘飘的公文,便有了重量了。
“算是请大人喝杯酒——”
“哈哈哈!”
杀虎口关的官员笑了,闪闪发光的银元宝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乔贵发的商途;官员一高兴,笑口开了,关口也开了。
出了杀虎口,骡队长驱西进,正好在第三天半夜到达包头。乔贵发和秦四儿连夜卸下制钱,再多给骡班头一些赏钱,便打发他们连夜离开包头了。
于是,连来带去七天时间,乔贵发便悄无声息地从大同兑来了五百三十万个制钱!
天明以后,乔贵发便找到若干相与,透露信息:“咱们店里刚运来一些制钱,要用就来兑吧,一两银子兑九百一十个制钱,比市面上多十个制钱!”
此时,包头正是钱紧银松的行情,人们也不知道乔贵发运回了大量制钱,再加上每两银子让十个制钱,于是,这些相与趋之若鹜,或几十两,或几百两,来兑换了。于是,这些相与把这个信息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更多的商家来兑换了。于是,仅十来天时间,这些制钱便兑出去了。
此时,赵、周两位老板还在乔、秦二人的店里住着,等着接货;而就在他们“等”的工夫,乔贵发已做完了一笔不小的买卖,挣了一笔不小的钱。
算一算:除去林巡检、杀虎口关的花费,除去来回的脚费,再除去一路盘缠等诸项开销,这笔银钱生意至少赚五百两银子!
想一想:一开始,乔贵发在街市上听到赵、周二人发牢骚,得到一点信息,然后主动攀谈相识,畅饮畅谈,得到了全部信息,了解了大同的银钱行情;再后,借为赵、周二人捎信而使赵、周二人为自己写信,并利用这封信,甚至包括他们刚刚存在店里的三千两银子……除了乔贵发本人的手段和智慧,几乎全靠他人的力量,便做成了这笔买卖。
正是:
道行深厚,两耳听八方;办法高妙,空手套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