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年幼的方阆惊讶看着眼前这位有着修长白发与胡须的老者。

老者穿着自己从没见过但样式感觉很熟悉，面料一看就明白叫做丝绸的服装，对方让他感到十分亲切。

老者走到小方阆跟前，对他笑道：

“孩子，你身上有一样东西很特别，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方阆发现，老者说的话是从他出生起就懂得，但从没听别人说过的语言，

于是他用同样的语言说道：“是这种语言，以及我想起来的那些话语吗？”

老者道：“那只是你前世残留的记忆碎片，没想到在这宇宙无穷遥远处，能遇到你这来自故乡的灵魂，还如此有趣。”

“你说，我的灵魂来自无穷遥远的故乡？难道我们都是外星人？可我们跟别人长得都差不多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是来带我走的？”

老者抚须微笑道：

“虽然是来自家乡的灵魂，但你失去了主要的记忆，这点记忆碎片也可以说是新的生命，

我只是途经这里，看到你过来聊一聊，你就把我当做一缕清风飘过来，陪你说说话解解闷就可以了。”

小方阆挠了挠头，问道：

“前世家乡……也是类似的世界吗？”

老者点了点头，答道：

“相当于历史发展走向不同的世界吧，

根据你的灵魂年龄推算，你离开的时候科技水平跟这里差不多吧。

但如今家乡已经成长为较强的星际文明。”

“我前世还在家乡的时候，家乡也有外来者吗？”

“很早就有了，在你前世的时候，就有不少外星人设立了自然保护区在保护观察。

但更多的外域民众都当成动物世界之类的节目观看人生百态，就类似全境电影。

甚至还有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比如自己申请体验或者惩罚转世下来的外星人。”

“怎么会，难道外星人没有侵略我们家乡？

我看的节目说，宇宙是一个黑暗的森林，只有猎人和猎物，一旦被发现就会迎来毁灭，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这样的事可以说是主流吧，但我们家乡很幸运，没发展起来的时候周围就形成了一定的默契和秩序。

你想，只要生活还能勉强凑合，难道你会去自然保护区抢猴子手里的香蕉吗？”

小方阆想象了一下自己去跟猴子抢香蕉的场面，摇了摇头，但还是争辩道：

“我不会去跟猴子抢香蕉，可是，我依旧要跟别人竞争。

哪怕我家已经很穷了，拥有的东西很少，但还是被抢劫被黑帮勒索。

人类再贫穷也拥有石油矿产之类的资源，我看节目说远方又在为此掀起战争……”

“确实，这世界一直在进行存量博弈，可即便如此，纵观这个世界的历史，存量也是越来越大的：

从最开始部落之间的一地博弈，到广袤领土中的一国博弈，到笼罩一洲不同文化认同之间的的联盟博弈，再到如今，全世界公司之间，山盟与海誓的存量博弈。

每次扩大增量都能够极大缓解矛盾，建立新秩序和平一段时间，然后又一次开始存量博弈，但是，当新的增量是无穷的星辰大海呢？

而且对能量与资源的运用决定文明的层次，猴子认识不到无法利用的众多资源，在人类手里完全不同。

这个世界也是从对风力、水力、蒸汽、电力的运用，一路发展起来的，每个阶段对于能量和资源的看法都不同。

不同的存量阶段，资源的价值和定义是不断变化的。

甚至坐拥星球的人类，反而会建立自然保护区保护猴子，因为猴群本身存在的价值，远高于他们所拥有的那点资源。

到我如今的地步，已经能够重构万物，还能从虚空中得到无穷能量，这时候大部分资源的意义不过如此。”

这些话语超出了小方阆的认知，他想了好久才理解了一部分，但心底里还是不能认同这种说法，挠头想了好久，又问道：

“可那些居住在富人区的人，虽然他们已经非常富有，可他们依旧想得到更多。

哪怕有再多资源和财富，不夜城的繁华，也跟我们这里毫无关系，星辰大海，与我们何干？”

老者摇了摇头，叹道：“孩子，这世界虽然有点初级的科技，但本质仍然野蛮，其实并没有建立起真正的文明。

在大变局时代离开，尚且有些残留记忆的你应该最能感受到吧？

我们的家乡早就建立了真正的文明，虽然经历过衰落、迷茫和混乱，但最终唯一的希望获胜了。

其实大部分有资格迈向星空的文明都懂得合作、建立秩序、缓和矛盾。

所以，面对无尽的世界与资源，尽管有很多文明并不友好，我们家乡与很多族群都有矛盾，但也跟更多文明都有合作。”

“他们就不怕猴子发展起来哪天会制造使用枪械？”小方阆再补充道：“万一呢？”

“如果哪天猴子开始有能力制造枪械，

那就要看能够代表猴子将他们的力量汇聚起来迈入新时代的，是怎样的文明了。

还记得家乡的金丝猴吗？无论人类中的盗匪还是良善，都更愿意接受符合审美以及更容易接触的金丝猴，对待其它猴子态度就要差些。

同理，根据此前的观察，以及观察者的不同倾向，在他们发展出枪械子弹，能够扣下扳机之前，会有不同的结果……”

老者的话语和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小方阆不由担心起来：“如果这个世界的人类走到那一步，会被怎样对待？”

“哈哈哈哈哈！”

老者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抚须大笑，然后摇摇头，说道：

“不必担心，这里能制造出初级的玩具甚至枪械，但精力都用于维持自身以及自相残杀，太可笑了。

还记得你说的那个只有猎人和猎物的黑暗森林吗？

这理论在很多情况下都没错，但在这里，对于如今而言有了特别的含义：

这世界对星空的探索几十年来都没有发展，甚至还倒退了吧？

这世界在蛮荒的所谓文明统治下，始终困在原地毫无进展。

这日渐腐朽的世界，逐渐丧失前往星空，得到无穷增量的可能性。

于是他们异常喜欢这种理论，因为这可以为他们的腐朽与所谓文明遮羞。

所以，你与这个世界众生面对的未来将会非常残酷，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在面对审判之前就会自我毁灭。”

“我们家乡难道也是这样？”

“不一样，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假设另一类不讨喜的猴群取胜，他们也不敢判决，不敢实施。

因为，虽然我对小事没有反应，但他们不敢赌我不出手，冒着灭绝的风险去对付区区一个猴群，那实在太蠢了。”

“那时候家乡还没发展起来吧，他们为什么会害怕你？”小方阆十分好奇。

“因为我说了八个字。”

老者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

目顾四方，好似锁定宇宙无穷遥远处，

大手一挥，仿佛已经在星河间划下道来：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小方阆愕然，一人之力真能到如此地步吗？

“小子，你是不是觉得这话有些霸道？”

“有点。”

“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才是自由，而我早已随心所欲不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