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黑漆漆的,弥漫着浓郁的腐臭味。
林黛玉闻之欲呕,但见师兄毫无异常,只能屏住呼吸,同时催动真气到睛明穴,隐约可以视物,就见炕上躺着个人,蜷缩在又脏又破的薄被子里,身下不见一张褥子,只有几把稻草垫着。
师兄扯开脏破的被子,露出一个抖如筛糠的人,干瘦,肮脏,左腿歪着耷拉在一边,身上不着寸缕,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或新或旧,有的结痂,有的腐烂流脓,脏乱不堪。
她只扫了一眼,胃里便翻腾不休,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张口呼吸,吸进去又一大口臭气。
“呕——”
晚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喷了一地。
潘又安回头,淡淡地问:“师妹,救不救她?”
林黛玉想拒绝,但心底的善良催使她点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救!”
“确定!”
“确定!”
潘又安手腕一翻,取出一个瓷壶:“清水,漱漱口。”
林黛玉接过,大口猛灌,连漱好几口,又大喝几口,才压下胃里的翻腾,把水壶递回去:“师兄,怎么救?”
“你抱着她。”
“我?”
“你要救人,自然是你动手,”潘又安微笑:“你救人,我动手,那岂不是慷他人之慨?那是伪善。”
又道:“行善,可为,可不为,唯独不能逞口舌之利慷他人之慨,那种人,猪狗不如。”
林黛玉闻言,如听洪钟,轰然警醒。
师兄果然不是凡人,一言一行,皆有深意,如远古哲人再世。
胡思乱想中,再次屏住呼吸,小心到炕边,捏着被子一角,把那肮脏腐臭伤痕累累的女人卷起来,扛在肩上:“师兄,去哪?”
潘又安一言不发,握住林妹妹的手掌,出门,纵身而起,一路飞纵,落入城南一处普通宅子里,也不小,有三进大,只是建筑规格和用料跟贾敬送的院子完全没法比。
潘又安进门,点燃蜡烛,随口道:“这宅子是我买的,花了八十两银子,无人知晓,你尽可以放心。”
又道:“厨房有水缸,缸里有水,有柴火可以烧水,你先烧一缸热水为她清洗身体。”
林黛玉没有问师兄干什么,默默去做,虽然生火的技巧很笨拙,但至少点着了,还学会了掌刀劈柴,胳膊那么粗的干柴,立掌,催动真气劈下去,咔嚓,一掌两断。
烧到温热,舀到桶里,提到偏房,沾湿毛巾,小心翼翼给女人清洗伤口。
刚开始,胃里依旧翻腾不休。
但很快便只剩下怜悯,动作更加轻柔,虽然笨拙。
更簌簌地掉眼泪。
擦洗干净,抬头,楚楚可怜道:“师兄,救救她。”
潘又安不说话,反手抽出银针,唰唰唰连扎好几针,又小心翼翼对齐断掉的左腿,用木板固定好,绑紧。
然后,手腕一翻,取出一粒九花玉露丸,递给林妹妹:“她伤势严重,病情也严重,非常复杂,等闲药物很难救治,就算能治,也要耗费很多时日,但服用九花玉露丸,一夜之间便能恢复大半。”
手指一松,药丸落在林妹妹手中:“九花玉露丸,你吃过,药效如何,你一清二楚,价值不用我强调,你也明白,现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
林黛玉愕然,忽然觉得,手中这颗轻飘飘的药丸,格外压手,重逾千斤。
我吃的时候,只觉得好吃,就算知道珍贵,也只是感谢师兄大方。
可现在,让我亲手把这样一枚价值不菲的神丹妙药喂到别人嘴里,才真正感受到这份大方的真实分量。
好重!
可师兄已经喂我吃了那么多珍贵的天材地宝。
还传我高深武学,教我做人道理,更把我从荣国府那牢笼里搭救出来。
师兄付出的情谊何止千万斤,三生三世都还不完。
林黛玉意识到这颗九花玉露丸的分量,表情极凝重,纠结许久,咬牙道:“师兄,我想,我明白了。”
说完,弯腰,把九花玉露丸塞到女人嘴里,喂水灌下去。
又找来干净的被褥铺好,盖上。
待女人打摆子的频率降低,这才抬头:“师兄,你让我救她,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