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汉哀帝有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她们很自然地成为了新的太后和皇后。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此时的王政君也只能无奈地接受退居二线安享富贵的生活了。而王莽自然也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在新帝上位后,他一再上书表示想要退休回家安享晚年,从此不再过问朝政。不过王莽到底位高权重,而且身为道德楷模备受世人尊崇。汉哀帝作为空降的皇帝刚刚即位根基尚不稳固,自然也不敢贸然拿下这位人民口中德高望重的大圣人,所以在做足表面工作,虚情假意了一番之后,汉哀帝才最终勉为其难,同意了王莽了一再的上书要求,撤去了王莽的官职,让王莽回到自己的封国新都。
事情发展到这里为止,如果后面事态没有发生大的转变,王莽的政治生涯其实就已经算是结束了。毕竟刚刚登基的汉哀帝年方19,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朝廷内部的更新换代已经完成,王氏一族由于根基深厚,在朝廷中虽然还占有一席之地,但曾经一呼百应的话语权却在逐渐旁落。身为王家现在的掌门人,已经站在道德至高点的王莽,一旦下野,也断无再被朝廷赋予重权,重新启用的可能。
现在被很多人所诟病的王莽之前一系列的行为,如果只是他为了当皇帝的终极地位而策划出的一场秀的话,这次事件则完全可以给他正名。因为在这次王莽下野的过程中,看不到王莽一丝的虚情假意和矫揉造作。说到底,王莽本质上只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儒家弟子。他之前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只是尊崇古人的教诲并想要身体力行,付诸于现实而已。我们现在对他一生过往的种种抵毁与不屑,很多时候是因为我们站在了上帝视角,由结果推原因,惟结果论得出的结论而已。
回到封国的王莽依然对于自己以及家人有着严格的要求。很快,发生了一件事让从公众视野中刚刚消失不久的王莽再次登上了热搜,成为了全国人民热议的典范。他的二儿子王获不知道什么原因,杀死了王家的一个家奴。在汉朝,家奴属于私有财产,基本是没有人权的,主人杀死家奴就和现在我们扔掉一件垃圾一样稀松平常,根本算不上个事,甚至连官府对于这种事情也不会过问。但王莽却觉得这样不行,他秉持人人平等的原则,认为杀人者就应该偿命,所以他勒令自己的儿子王获自杀,以偿家奴之命。
此事一出,举国轰动。特别对于贫苦人民来说,仿佛是看到了活神仙一般,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在,自己终于可以不再是能够轻易被别人踩在脚下的烂泥了,而且自己的生命也能够得到保障,不再被别人视为蝼蚁草芥,能够轻易践踏了。
与此同时,老天爷也来凑热闹。恰逢此时发生了日食,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人们认为天降异象,就是老天爷对于掌权者的警示,你肯定是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惹怒了上天,上天才会对你发出警告。而王莽这样德高望众,得到全国人民拥戴的圣贤你居然还放在民间不肯任用,自然是上天对你发出警示的原因之一。于是不少贤良尊者为王莽上书鸣不平,要求朝廷重新启用王莽,以应对上天的示警。
在离开了长安三年之后,王莽终于被汉哀帝重新征召入京,回到了权力的中心。
虽然被重新征召,但汉哀帝早就有了自己的御用班底,王莽更多的只是起到一个道德模范的作用,而对于朝政则没有太多的发言权。此时汉哀帝身边的重臣是他的相好——大司马高安侯董贤。更离谱的是汉哀帝觉得董贤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是个难得的大贤人、大圣人,甚至提出要将皇位禅让给董贤,真正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有这样的人在汉哀帝身边,王莽即使是有心想要插手朝政,却也无力对抗这铁板一块的君臣二人。
然而上天是一个最好的剧作家,往往能将很多令人异想不到的情节自然合理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仅仅在位6年的汉哀帝突然就驾崩了,而他的母亲也在之前就离他而去。此时不仅皇位空缺,后宫也是无主。沉默了很久的王氏家族敏锐地抓住了这一契机,在这时候突然发力,再度一举拿下了汉室江山的话语权。
首先是王政君突然发难,在汉哀帝驾崩后,第一时间来到未央宫,收取皇帝的玉玺和绶带,掌握住了宫内大局。并且飞马召王莽入宫,同时下诏尚书台,将宫内所有用来调动军队的符节,以及百官奏事的相关事宜权全都交给了王莽。掌握了军政大权的王莽深知此时最大的对手就是汉哀帝的老情人董贤,于是立刻派人收取董贤的大司马印绶,剥夺他的权力。董贤到底还是年轻,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显得十分的慌张。六神无主的他一来因为爱人的离世心理正承受着巨大的哀伤,二来则是对于自己的未来恍惑无知,不知何去何从。所以他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便交出了自己全部的权利。并被迫于即日自杀。可怜汉哀帝嘴里的大贤人、大圣人终究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小子,帅在这时候起不到任何作用,德不配位的他最终只能迎来横死的结局。
汉哀帝虽然也有自己的皇后与妃子,但长年与董贤厮混在一起,完全顾不上传宗接代,自然也就没有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皇位。所以新皇帝的任命权,再一次交到了王政君和王莽的手里。吸取了汉哀帝即位导致自己大权旁落的教训,这一次王氏家族明白,权力还是应该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比较好。于是在新皇帝的选任上他们还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他们迎中山王刘衎入朝,并奉他为汉成帝之后,继任皇帝,是为汉平帝。
汉成帝是王政君的亲生儿子,汉平帝奉汉成帝之后,也就是说从法理上来讲,他现在就是汉成帝的亲儿子,同时也就成了王政君的亲孙子,给了王政君得以临朝称制的理由。再加上当时汉平帝只有九岁,自然是无法主理朝政的,所以王政君便顺理成章地临朝称制,并且将所有朝政大权都委任给了自己的侄子,早已名满天下、德高望重的王莽,完成了新政权的平稳过渡。与此同时,为了斩草除根,还将汉哀帝一朝的外戚势力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就连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此时名义上的太后,也在这次事件中被指责曾经残害过汉成帝的其他子嗣,被逼令自杀。
皇宫内的政变固然血腥,权力的斗争也向来残酷。不过普罗大众的生活却没有因此发生太大的转变。随着王莽的掌权,越来越多的人反而觉得政治更加清明,生活更加富足。于是他们对于王莽的推崇和拥戴也是与日俱增。此时,虽然名义上还是汉室的天下,龙椅上坐着的也还是刘姓的皇帝,但人们心中的圣主却完完全全替换成了王莽的形象。大家都自发地认为,如果没有王莽,我们的生活就不会变得像今天一样美好。况且刘家此时已经当了二百年的皇帝了,一个人的寿命尚不过百,经历了二百年风霜雨雪的大汉帝国自然也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了。古代的圣君尧舜禹不都是通过禅让的方式让更加贤能的人来治理天下的吗?今时今日,出了王莽这么一个伟大的圣人,难道我们不应该效仿古人做法将皇位禅让给他吗?是时候该改朝换代了,是时候该用一股新风气来代替之前的老传统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希望王莽能做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执政者——而是真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