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赫洛试着说服自己，离开一些充斥自己腐臭的地方，舍弃一些无人在乎的小物件，但他总是在这场博弈中落败。
不，这并算不上落败，如果人生处处是抉择，这种事只能算作做错了选择。甚至于这并算不上错误，毕竟没人知道另一条路通往何处。
那就把一切都归于正确吧。
赫洛心里想着。
“不不不，还是都归于错误吧，这样更能给人慰藉。”
海尼的声音突然响起，赫洛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有点出神了。
赫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被发现而尴尬，反倒思考起海尼的观点。随后释怀一笑。
“那就都归于错误吧，反正对与错也不是由你我就能决定的。”
每当思考起这样的事情，赫洛就倍感精神，哪怕太精神会让他更痛彻地感受垃圾桶的恶臭，但这总比不明不白地死了要好。
深宵真是难熬啊。
“熊大哥，蛇姐让我俩出来找‘愚忠之人’，这么大一个巢，还刚好是深宵，你说咱俩上哪找去啊。”
蜘蛛双手枕在脑后，若无其事地将一旁的垃圾桶踢翻在地。
赫洛极力稳住身形，让自己不从垃圾桶里滚出，胸前有什么东西碎裂，发出嘎吱的声响。
他很后悔自己出门前把BR藏在了杂物间的横梁上，现在只能祈祷自己不被熊和蜘蛛发现，这两人看上去并不好惹。
“是啊，上哪找去啊......”熊回应的声音极为低沉，好似自言自语。
陡然间，熊一步跨过倒在地上的垃圾桶，慢慢逼近蜘蛛，他手臂上的青筋猛地暴突，一瞬便扑在了蜘蛛身上，将厚重的手臂压在蜘蛛的脖颈之上。
“熊哥，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眼球向上翻白，嘴角溢出唾沫，直至挣扎的动作和呼吸一同停止。
熊将手指横于蜘蛛的鼻子下，确认他停止了呼吸，谨慎地松开了手臂。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蜘蛛，他的目光呆滞，随后竟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双手不停地抓挠着头皮，指甲和头皮都渗出鲜血。
“啊，不是我的错，是......蛇，是她，是她让我干的，一切，一切为了家人......”
赫洛目睹了这诡异的一幕，并没有察觉地上的蜘蛛身体悄悄鼓动，他的腹部窜出四只巨大的蜘蛛腿，将熊雄壮的身躯紧紧环抱，他的脸蜕变成蜘蛛的模样，口器不断吐出蛛丝缠绕熊的身躯。
“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是蛇让我杀了你的。”
“我知道，蛇也让我杀了你。”
熊听到这话，本来反抗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他明白了，自己和蜘蛛总有一个要死，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自己做这个人吧，毕竟大家都是家人。
“你哪怕知道是蛇故意让我们互相残杀也会选择杀了我吗？”
“当然啦，她可是答应过我，只要把你的人头带给她，她就和我……”
蜘蛛吐丝的动作停了下来，发出阵阵痴笑。
熊听到他的话拳头猛地一紧，立马又松了下来。
蜘蛛因为这种理由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杀掉自己吗，明明大家都是家人啊。
他想起他们老大的教诲，瞥见远处东区的天空，所有为了家人做出的善举都会在那最后的盛宴中盛放成花。
他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被蛛丝包裹，赫洛没看清那家伙的眼睛，他究竟是以何种心态迎接自己的死亡的呢？怨恨？解脱？欢欣？期待？管他呢。
“是谁？”
蜘蛛丑陋的脸恶狠狠地转向身后。
赫洛心头一颤。
被发现了吗？
只感觉头顶的铁皮上蜻蜓点水般地触动，一道黑影闪至蜘蛛跟前。
蜘蛛下意识闪躲，看清来人后，旋即变回原样，惬意地走到来者身旁，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蜘蛛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那片诡异的紫色逐渐褪去，好似朵朵枯萎残缺的鸢尾花从天边坠落。
他低下了头，蒙住眼，发出阵阵闷哭。
“你们那边的战斗结束了吗？”
“二科科长亲自下场处理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的任务呢？那家伙留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他想用愚忠之花点燃生命熔炉，拉整个红九区陪葬，我并不知道那朵花有什么用，但它和生命熔炉同样是曾经鲁斯公司的产物，两者之间或许有某种联系。”
“愚忠之花？那玩意现在在哪？”
“制作那朵花需要的材料现在就在你脚边。”
男人看了看脚边被重重蛛丝包裹的庞大身躯。
“你打算怎么处理？”
“杀掉他。”
话音刚落，蜘蛛一嘴扎进丝茧。良久，一股股酸臭填满整个暗巷，绿得发黑的液体从丝茧底下淌出，流至赫洛所在的垃圾桶前。
赫洛斜眼瞥见那坨液体之上漂着一张镶着金边的黑色卡片。
“在紫蝶蛰伏的这几年你变化不小啊，做事可比以前果断多了。现在生命熔炉已经被毁，他们的计划注定失败，这家伙毕竟和你相处那么久了，留个全尸也不过分吧。”
蜘蛛回想起熊临死前的眼神，淡然一笑。
他知道熊并不是恶人，但他的善一向为了家人。将自己的善寄托于紫蝶的人，远比恶人要危险得多。
“还有蛇，我们现在就得去处理她，她远比我想象得要忠诚，斩草必除根，叫上二科现在还能调动的人，紫蝶在红九的势力在今晚必须消灭殆尽。”
眨眼间，两人的身影消失，暗巷又宁静下来。
赫洛探头探脑地钻出垃圾桶，一把抓住了那张卡片。
果然，那是黑市的门票。
不经意间，两瓣破碎的玻璃珠从他的胸前滚落。
赫洛收敛了拿到门票的惊喜，转而震惊地呆愣在原地。
“话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们之前不是说好，在任务结束前我们绝不能见面，如果当时蛇和熊都在我身边，为了完成任务，我不敢肯定我会选择帮你。”
“我是被科长派来的，我们那边战斗刚结束，她就丢给我一颗玻璃球，让我跟着玻璃球的指引去救人。我一路跟到那里。没成想遇到了你。难道不是你主动寻求帮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