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从庭院中魔力的涌动来看,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魔力正无时无刻不汇集到脸色苍白的格温普兰身上,看起来一会儿场面会变得热闹非凡。
威尔逊点了点头,如果今夜凭借自己孤身闯不过这只吸血鬼的试炼关,那么与底西福涅的宣战就只是场笑话。作为谋士的威尔逊表现不错;但作为战士,他不能不及格。
威尔逊的脚下又开始了步伐的移动,上身则一直保持着自己与血卫正面对峙,剑尖始终指向对手。他知道大马士革弯刀专攻劈砍,对手只要在剑尖稍微偏出一点的时候劈开中线,身体就能大举侵入威尔逊的防守死角。
无论是后退,还是右转,还是再后退。
两人在场地中按照后、右、右、左的方式僵持着拉扯脚步,看上去像在跳什么战舞,或者抡着长剑跳华尔兹。
托赖力矩更短的优势,在拉扯和转圈的步伐中逐渐拉近距离的血卫,率先发起了进攻。他挥出了右刀,主动去撞开剑身,以抢占中线。
威尔逊的手腕一抖,剑身打了一个圈儿,晃过了单刀的横劈。
梅耶流剑术的核心在于被称为梅耶方块的米字格,即四个象限内八个方位的斩击。即便格挡和躲闪,也会持续地跟进下一波方向相反的攻势。
但血卫的双刀的格锁动作非常巧妙,在必要时,左手的弯刀既可以用于格挡,又可以用于缴械。此刻另一只刀仍牢牢地守住自己的中线,没有给威尔逊趁机反击的机会。
威尔逊随意刺出长剑的后果,很可能是被切断右手。
在确定基本战法后,血卫选择了一再试探长剑的中线。他不断地用刀刃去撞击正悬空的钢剑,碰撞中传来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诅咒的消耗一直在持续,兵器每撞击一次,诅咒引发的恶寒便轻一分,直至几无可循。
仔细“听劲”的威尔逊,自然能够从剑身传来的力道中感受到血卫下一招的意图。从弯刀上传来的诅咒在慢慢减弱,看起来临时挪来的诅咒是个消耗品,一会儿就会消耗殆尽。
血卫应该很快就要发起总攻了。
就在这时,“当”地一下,巨大的劲道直透剑刃,威尔逊的长剑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劲道撞开了。看来,对方在反复地试探之后,找到了最佳的进攻路线,于是直接闯进了中线。
糅身欺上的血卫将刀一下劈向了威尔逊的下盘,凶狠而流氓的攻击让他想起了在吕宋岛砍甘蔗的土著发展出来的某种神秘的本土武术。而在狼狈的大幅度避让起跳后,威尔逊只感觉自己就是只跳起来的蛤蟆。
主攻下盘的血卫在不断蚕食进攻的主导权。宛如一个血色陀螺的他持着双刀不断地尝试撕开威尔逊的下盘。两人沿着一条直线开始了你追我赶。而血卫冒险地将背后暴露给威尔逊,赌他的剑身太长,在被双刀紧逼的当口,根本没有余地举剑下刺。
他也确实赌对了。这种攻势令威尔逊自顾不暇,短时间确实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但压低身子转圈,所消耗的步程毕竟比单纯地后退多得多。
在几次后跳之后,两人的距离便被渐渐拉开了。
威尔逊的长剑总算顺利地挥出,一计第一象限内的斜劈,挥向了血卫的后脑勺。
而一直弯着腰顺时针打转的血卫,显然没有余力化解这击在来自左颅斜上方的剑斩,为了保证头颅不被切开,他只好顺势向自己的右手边前滚翻出去,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攻势被强行打断了,而拉开距离这件事,无疑对双手剑更为有利。
勉强脱困的威尔逊后退一步,以摆出蓄势待发的“钥匙势”。而这一招无疑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已经测好了双刀的攻击范围之后,摆出的攻守兼备的姿势。
刺击,而非斩击,是突破双刀十字固,并迫使血卫保持距离的唯一方法。子弹总是在上膛的时候威慑力最强——这一点与双刀锁位的基本逻辑是一致的——保持威慑距离,预判双刀的预判,短兵器对阵长兵器的诀窍,就是利用对方的失误防守反击,或者出其不意地突袭。
两人恢复到了对峙的局面,而且,在连续的兵器对抗中,威尔逊能分明感到,双刀附上的诅咒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
再出一次剑,血卫就会被捅穿心脏。
但在下一个瞬间,威尔逊突然向右边飞扑出去,并且落地之后又接了一个翻滚。一支极粗的血箭带着凝重的破空声,从血卫的身后射来,并一举射塌了白教堂的台阶。
他感应到的魔力流动,瞄准了他的左肩胛骨。即便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外伤,但被射中的一瞬间,也一定会当场失去战斗能力。
格温普兰出手了。
在不远处,他已在地面绘制出了一个纹理精致的血魔法阵,无数的符印自虚空中浮现出来,地面上的血液攀援着看不见的魔力,向上伸展开来。血之华盛放在格温普兰的身边,悠悠然散发着红雾。
溢散的血雾和逐渐成型的重箭,表示接下来马上会袭来一轮飞蝗一般的箭矢,将他扎成个刺猬。
而血卫已经撤回了格温普兰的身边,以防威尔逊以什么意料之外的方法发起突袭。毕竟他手上的双刀已是强弩之末,附着的诅咒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在如此离谱的场面下,威尔逊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需要尽快解决战斗。因此他直起了身子,举着长剑,缓慢地走回了庭院。但站在一个点上,就没有再移动了。而是将重心放在了左脚上。
威尔逊舒展地将右腿轻展,如鸟足般虚点在地上,右手握着剑柄,剑尖始终指向血卫的心脏,剑身上浮现出红色的符文。而左手的五指张开,充分地舒展至同肩平行的位置上。只有去过非洲和日本的冒险家,才能看出这个姿势是在模仿一只鹤。
一种在英国本土没有分布的鸟类。
而这只鸟的左掌,正隐隐地发出“滋啦”的声音和点点蓝光。
血卫这时才将头低下,发现刚刚看似仓促而狼狈地拉扯,在地上意外地留下了痕迹。看起来是威尔逊通过脚下的某种液体留下的。但看不出是血水还是墨水。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之前在进攻战中,威尔逊的滑步与后跳。
这些凌乱的步伐中,差点儿盖住了这条蜿蜒而下的墨线。似乎威尔逊并不特别熟悉这个步伐,所以才留下了移动的痕迹,以测定自己的路线。但现在,他的右脚正虚点在这条线的终点上,不需要再进一步行动了。
血卫举着双刀,慢慢地在正在施法的格温普兰面前来回地巡逻走动,同时低头看着底下的图案,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似乎是在努力的辨认图案的来路。
是了,这种极为抽象的移动轨迹,一时半会儿确实很难定义。尤其是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济贫所里的大卫科波菲尔会认为这个图案是个舀汤用的勺子,《二十年后》里的普朗歇会以为这是厨子的菜刀,而一个天文学爱好者或古希腊的诗人则会告诉你,这是不幸被赫拉迫害的女神卡里斯托。
而唯有在场的血卫才认出,这是一种危险的魔法阵。在极东之地的军队击退古老的匈奴人时,有些负责突击的队伍,曾经打出过黑底白星的这种图案的旗帜。
血卫即刻举起了武器,拦在格温普兰身前,而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吸血鬼也明白威尔逊的来者不善。箭矢立即如血流星一般向威尔逊射去。
但毕竟晚了一步。
正踏在天罡北斗阵脚上的红袍法师,左手的掌心之中跃起巨大的闪电弧。蓝色的电网瞬时间控住了在场的一切人事。格温普兰的魔法阵如身后教堂的玫瑰窗一样,被激荡的闪电击了个粉碎。而他本人一时之间打得浑身焦黑。
至于血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心脏与背甲,被长剑一般的锐物捅了个对穿。威尔逊的剑尖上留下了殷红的血迹,而自己也被累得气喘吁吁,几乎握不住手里杀人的家伙。
就在刚刚,亨德尔学校的肄业道士威尔逊·张伯伦耗尽了法力,以天罡步的加持与贴在剑身上的红色符文为媒介,用掌心雷与御剑术同时击毙了即将释放出血魔法的格温普兰,与他的大师血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