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死去的躯体还能保持异变的情况,不会在诅咒结束之后又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如果这些被污染的市民隐藏在伦敦的街道之中,接下来的事情难以想象。
不得不说,结合第二天发生的惨剧,张伯伦的预测很准确。
子弹射入了头人的额头和右眼,很快击穿了颅骨。由于死亡来得太快,而躯体上裂变出来的眼睛还来不及缩回身体,便僵直了起来。
张伯伦有意留下除照片之外的物证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现场。
倒是蜣螂虫后开始扇动翅膀,地上的土壤一时间不断松动,土沫甚至飞溅到了昏倒的疯人的脸上。大量蜣螂从地下掘土出来,然后密密麻麻地爬上了疯人的身上。
这些平素在腐殖质中,以动物粪便为食的不起眼虫豸,盖住了疯人们手上的眼睛和腐烂的肉瘤,不约而同的煽动起自己的翅膀。
不断开合的甲鞘挡住了异常的红色月光,随着越来越多的虫豸亮起鞘翅,红色的月光被反射到不同的方向,形成了一圈淡淡的红晕。
月光不再直射到倒地的疯人身上,他们的呻吟也随之越变越轻。
张伯伦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之前说过了,圣蜣螂分有着太阳的神力,尽管这种说法为现代人所嘲笑。但寄寓在鞘翅的神性还是净化了月光中饱含的诅咒。
惨淡凄厉的月光被吸收了,洒在地上的是皎洁的寒月。不起眼的虫豸中和了眼前的诅咒。
暂时不必担心这些疯人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了。
完成分工任务的张伯伦给手枪重新填充上子弹,然后握着登山杖走回了马车,但这次他没有再上车,而是给马匹的额头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让它逐渐安静了下来。然后站在马车前静静地观望着不远处的斗法。童谣的诅咒似乎被黄色的符纸隔断了,马匹恢复了安静,刚刚的异象也都销声匿迹了。
眼睛业已失明的女人似乎在强烈的刺激上已经跨过了某个极限,突如其来的刺激停滞了诅咒的影响,但怨念仍然在女人的身上富集。
只是和刚刚不同,本来就濒临一次性爆发的咒力直接冲破了女人的眼眶,耳道和鼻孔。
剧烈的黑气从她身上汩汩冒出,连隔着一定距离的张伯伦,都能感到到咒力失控的波动。如果黑雾和怨念再持续不断地冒出,那么伦敦城就完了,
这座桥连接着南华克区与河岸街,一半的工业与餐厅都聚在河的两案。真任由诅咒在城市重心爆发,这座世界都市将在一个晚上变成黑雾中的死城。
现在这个女人发出的声音,已同尖锐的钉子划破黑板一般,凄厉而恐怖,使听到的人心头不禁狂跳。
张伯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保住马车里的卡门,但他不能落败。
阴森的狂风从摄政桥的废墟上铺展地刮了起来,飞蛾、蝙蝠、乃至于附近在树上栖息的飞鸟,都纷纷栽倒到了地上,失去了生命的痕迹。
张伯伦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但面对如此恐怖的灵异,他也不禁在想,既然之前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出全力,那么她深夜站在桥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伦敦很少有人知道卡门女士和张伯伦的身份,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对教会和骑士团而言,也是异端,不可能是对方派来的刺客。
在伦敦摆出了这样的阵容,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亨德尔未竟的屠杀,张伯伦只能说,他俩很感动。
一种不好的念头蓦然翻涌上了心头。而在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之前,一切躁动和声音就都安静下来了。
院长女人在桥上仍然张开双唇振振有词,不停地吟唱着诅咒,白衣上的鲜血也在不断地点染开来,将她逐渐染成血红。
但一种更为恐怖的寂静,已经踩着午夜的钟声,来到了泰晤士河边。
张伯伦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楼顶,似乎秘密麻麻地出现了许多人影。但这些人头并没有攒动。相反,借助血红的月光能看见,他们没有一丝动静。
张伯伦掏出手枪,斜睨了女人一眼,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女人呼唤来的援军,然后又将目光聚焦到远处。
然而这个时候,他已移开的余光却扫视到,这个女人的身后,蓦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不,准确地来说,这不是人,它只是一座石雕,一座张开了翅膀的天使雕像。
但张伯伦知道,不可能还有活人在这附近徘徊。石雕也不太可能是被歌声召唤出来的。
它太干净了。
石雕上下没有挂着这么多血腥的眼球,做工上甚至没有一丝有违黄金比例。但自从它出现之后,周遭似乎被按下了静音键。
低语的呢喃、虫鸣、马的嘶啸、疯人的哀嚎、以及眼前的怨念,全都听不见了。
只有呼呼的风声与潺潺的水流。
他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
这并不奇怪,压力会刺激人类的交感神经,眼睑会不由自主地眨动。
然后,哪怕眨眼的时间只有十分之一秒,睁眼之后,眼前的情况也发生了进一步的异变。
原本血红的月光铺满了整座城市,连阴影中的旮旯与罕有人及的巷道,都笼罩在微微泛红的月光之下。伦敦从来没有如此明晰地生活在诡异的色彩之中。
但现在血月开始消退了,原本藏在高空之中的血色气团在逐渐消散;阴冷的夜风吹散了这些污浊的气体,露出了原本晦暗而阴沉的白光。
这座石雕一只手从背后绕到了女人的肚子上,把她紧紧地搂住;另一种手则掐住了她的脖子。明明被诅咒撑成肉眼可见的肉瘤的脖子,一瞬间被手死死地掐住,已经恢复了原状。
这确实不是人类。
这是教会的哭泣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