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周围的石壁消失了。电梯下降到了一处地下裂谷上方,断续的矿灯沿着悬崖一路延伸,那零星的昏黄灯光最终湮没在厚重的雾气中。裂谷深处奔涌着暗色的地下河,河床似乎在某处便断裂了,瀑布的水声隐约传入耳中。此等壮丽的景象让楚渊一时间遗忘了上方的恐怖,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感叹。
“听到那条河了吗?沿着它往上游走,我们会抵达一处水潭。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路西亚也眺望着下方迅速接近的景色,“这是发源自赫瓦格密尔湖的第十三条河,它的全名是法特拉-伊-埃尔德,意思是坠入火中。”
“火?难道是……”
“没错,再下一层就能到达原初之火所在的位置。嘛,如果有机会的话稍后可以下去看一眼?”
说话间,电梯的下降速度逐渐减缓,可以望见地面正在越来越近。最终,它落在了一处搭建在悬崖上的平台旁。河流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奔涌、断裂、落入深渊,从谷底传回震耳欲聋的咆哮。
几人跳下电梯,在墙上标识的指引下,逆着水流的方向往上游走去。这里的雾比起上层更加稀薄,手电的光柱能照射到更远的地方,能见度的提高也让楚渊安心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这段路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一路上只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和不绝于耳的水流声。
在某一时刻,邻近的水面突然开阔起来。他们抵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区域,黑曜石镜面般的深潭切断了去路;潭边的照明灯已经损坏,手电光柱落到水面上,只能映照出一块小小的光斑。
虽然路在这里抵达了尽头,但要去到水潭边上,还得走下一段阶梯。来到水边时,楚渊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气。或许是因为地下本来就有点冷吧。
“就是这里了。”路西亚放下包,从里头取出一个长方体状的瓶子,将一段绳子挂上瓶口,随后便往水中远远一丢。瓶子发出“扑通”一声,楚渊抱着看稀奇的心态望着它在入水时骤然发亮,随后便悄然下沉,逐渐缩小为一个遥远的光点。
在他身边,罗兰调亮了手电的光束,向着周围进行匀速扫描。光线扫过粗糙的岩壁,一路上升到黑暗的洞顶,隐约照出垂落的钟乳石。大概是因为离得太远,那里的岩石看上去也是黑色的,晃眼间竟像是怪物成排的牙齿。
“嗯?怎么不下降了?我记得这个水潭没有这么浅……”路西亚盯着手上的计数仪出了声,“虽然在这个深度取到的水也可以用吧……”
耀眼的金色光辉在湖面上骤然绽放。星期三在空中虚点几下,那枚金色符文碎裂开来,化为一张巨网,覆盖住了洞顶的某处。在那里,一团黑泥迅速膨胀起来,向着各个方向左冲右突,想要突破巨网的束缚。
见此情景,楚渊和罗兰抬头惊讶了几秒,而路西亚吐了一句激烈的语气词,开始把绳子往回收。远处,平静的湖水也出现了起伏,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冒出水面。
此时此刻与他们初到湖畔镇所见的场景何其相似,眼见罗兰已经拔出剑来,楚渊也摸上了枪柄。但很快,他就放弃了战斗的想法——伴随着一人多高的水花飞溅,好几团黑泥从洞顶上落入湖中,弓起脊背——如果它们有那种东西的话——向着岸边飞速游来。
“走!”路西亚从水中捞起瓶子,向着来时的路跑去。其他人也默契地加速跟上,星期三落在最后,不时画出符文,以拖延身后追兵的步伐。
他们一路飞奔,很快回到了升降机旁。路西亚在铁门附近的操作面板上极速按下了几个按钮:“我们继续往下。底层有不止一条路能回上层。”
电梯再次运作起来,带着他们继续下降。楚渊抓着一截扶手大口喘气,内心却浮现出一丝疑虑:那些黑泥般的怪物并没有追得很紧。它们似乎在互相配合,要将他们向底层驱赶。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吗?
他转头望向同伴。罗兰的脸上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路西亚也在抱着扶手喘气——他的体能似乎也不太好,星期三站在电梯的入口附近,抬头望着上方远去的悬崖边缘。
“底下除了原初之火还有什么?”最终他还是开了口,“我觉得……那些怪物在把我们赶向那里。”
“废弃的取火机器吧?”路西亚直起身来,摇了摇头,“现在的树岛变化太大,我也说不准底层可能有什么……说不定——”
“说不定控制那些怪物的东西就在那里。”罗兰加入了对话,他的语调不知为何有些亢奋,“那里对它们来说更有利?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聚集起来可就更适合使用秘术了……”
“理论上不应该啊。原初之火对大多数非人存在都抱有敌意,以那里为战场,说不定会受到火的攻击……”
随着他们的交谈和电梯的下降,周围正在越来越亮,气温似乎也有所上升。那是从下方投射出的光线,看来他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原初之火了。
在某一时刻,电梯离开了天然岩井,降落到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中。楚渊转头去看,随即再度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在空洞中央悬浮着的,是一团燃烧的烈焰;它是如此明亮,还在有规律地膨胀和收缩,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在它下方的地面上,排列着相对于它的体积而言异常渺小的黑色机器,那些机器组成了某种阵型,令火焰被一层几乎完全透明的力场所笼罩。而在远离火焰的另一端,宽阔的水瀑从天而降,落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水与火在这偌大的地下世界中和谐地并存着,早在人类还没有踏足这座岛屿时,它们便已在此活跃,迄今已有千百年。
那就是……原初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