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的生活，啥时候是个头啊？”

陆东皱起眉头，戴上一双黄色的胶皮手套，弯腰站在一米长的不锈钢水池旁，卖力的清洗油腻的陶瓷盘。

洗不完，根本洗不完。

洗完一堆，服务员送来更多的脏盘子。

一块酱红色的五花肉连同冷凝的肉汁粘在盘底，陆东不耐烦的拨打到垃圾桶里，“喂狗，狗都不吃，我试过。”

这一个惊悚的发现，陆东不敢对人说。

他回头一看，几个大厨正在愉快的烹制员工餐，用的是剩下的边角料。秘密在于，剩下的边角料才是食材的精华。大厨的刀工好极了，客人们不会留意到自己少吃一口。

积少成多，一天下来堆满一盆，量大管饱。

不能说大厨黑，老板更黑。

过秤的4斤草鱼，做成水煮鱼后变成3斤，每销售三份水煮鱼就能多赚一份的钱，这都算业界良心了。

陆东是一个聪明人，眼睛在观察，头脑在思考，而嘴巴是紧闭的。许多牢骚话，说了没用，只会丢掉饭碗。

他要是老板的话……

空洞的想象，被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冲飞。

望着厨师们烹制出的一锅海鲜大杂烩，他馋的快要流口水。那是真材实料，绝对美味，没有添加任何黑科技。

“强哥，给我留一碗！”

每次他刷完盘子，留给他的就是锅底汤汁，不剩多少干货。

强哥转头鄙夷的看陆东一眼。这个家伙重达200斤，圆乎乎的大脑袋，肥肥的大肚腩，长相酷似弥勒佛，心眼却比针尖儿还细。

“看着办吧。”

“呃……”

一句话差点儿呛死陆东。

等老板、厨师、面点师、配菜师和服务员吃罢饭，才能轮到洗碗工。没有明文规定，却是不能违反的潜规则之一。

干最苦的活，受最大的气，无名之火窜出来。

他想甩出一句话，“老子不干了！”

爽是爽了，可是，谁来支付下一个月的房租？

一个合租房里的小破单间，月租就要1500元，要命。

想在宁海市这样的超大城市站住脚，不容易。回县城老家发展，更不容易，没关系啥都不是。陆东这样的孩子，生下来嘴里就含着草根儿，能混口饭吃就不错。

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故事可讲，白开水一样的生活。熬到毕业了，又后悔自己白读四年大学。

前面干了两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化妆品推销员，被老板坑了。第二份工作是生物科技公司业务员，老板拿着贷款跑路，欠他两个月的工资。

找不到更好的工作，陆东只能来饭店做洗碗工，苦是肯定的，却能稳定的拿到3000元月薪，还管两顿饭。比外表光鲜的业务员强，每天穿着廉价的西服跑客户，风里来雨里去，却拿不到钱。

先把他欠某宝的5766.6元还清，再谋更大的发展，比如说做外卖员或快递员之类的。

……

苦涩的生活，让陆东低下了头，就像他老家田地里等待收割的麦穗一样。

“强哥，我兜里有烟。”

陆东举起湿漉漉的胶皮手套，示意强哥自己来拿。

月薪两万元的强哥双眼放光，摇头晃脑的走过来，他吸的不是烟，而是年轻人对他的尊重。

“芙蓉王？”

“强哥，等我有钱了换中华……”

强哥差点儿把芙蓉王扔垃圾桶里，看陆东的态度不错，他勉强塞进自己的口袋。

其实，陆东只打算敬他一支烟的，无奈腾不出手。

强哥不白收礼，给陆东端来一碗海鲜大杂烩。要是在饭店里点菜，售价最少88元起步。芙蓉王25元，陆东还赚了63元，值。

陆东的心情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