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桐眼角映入一群黑衣人,顾不上许多,他拖着中了剧毒的左腿,向前挣扎而去。
而渔船上,渔夫终于卸掉了伪装,摘下了斗笠,他的颧骨很高,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叫人心里发怵。
渔家女却对着渔夫爽朗的一笑,用手撕下了一块人皮面具,“表哥,这个厉州折冲都尉,你这次怕是可以如愿了。”随即,回头对船舱里的人喊道“出来吧。”
从船舱里走出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妇人,渔家女随手把孩子递给那妇人,道:“别让他哭出声来,叫旁的人听到,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那妇人的眼神有点惊恐的看向渔家女,嗫嚅了半天“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忘,你要把儿子还给我......”
渔夫眸里闪过一丝阴毒“再废话,把你儿子剁碎了喂狗!”
妇人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满脸是泪的抱着怀中的婴儿进船舱去喂奶。
“望月,把这个孩子带去给汴王,他会把师父要的宝物给你吗?”
原来渔家女就是望月装扮的,望月和曾月都是滇西米月教大司命的徒弟,她此番来中原,就是奉命去汴国盗取一物,却没想到,被汴王抓住投进了大牢,差点儿没命。表哥这个称谓,不过是个幌子,曾月眼下的身份却是一名汴军校尉。
望月此刻一脸哂笑,一条吐着信子的五彩斑斓的小蛇从袖子里钻出来,这是滇西剧毒小环蛇,“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他想怎么着?”
江上一阵风起,吹得望月的发丝飘起,虽只穿着粗布衣裳,却仍是显得清丽端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葡萄一样,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软萌可爱,从外表看来,她实在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望月,前面有几艘大船。”曾月突然警觉起来。
几艘船正呈包围之势,向小船迅速靠拢。
望月心中骇然,水中也游过来一些人影。
然而令他们万没想到的是,只听“啪”的一声,船体竟然四分五裂,顾不得船上的妇人和孩子,曾月和望月全都掉入水中。
水下的杀手扑面而来,望月的小蛇顺水游出来,朝前面一人扑咬过去。
曾月已和另外一名杀手纠打在一处,两人半天都没有露出水面。
米月教的小辈们自小在湍急的大峡谷中翻花腾浪,都学得一手好的游泳技巧,此刻望月落水也丝毫不惧,边战边退,又有小环蛇灵活游动四处咬人,倒也没有伤着。突然,她身上被一套鱼网困住,仔细一触摸,这居然是天下有名的千丝网绳,越挣会越紧,听说如果用力束紧这根网绳,身上的骨头都会被勒断,而网绳不破不断。
正中的一艘大船上,一个头簪玳瑁玉石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正眉头紧锁,一手执棋,却是半天没有落子。他长着男子极少见的瓜子脸,皮肤却是古铜色,一双卧蚕眉下双目炯炯,高鼻梁的侧影映称得他英气不凡。
对面坐着的一个年轻人,发间束着稀世罕有的“阁楼金簪”。此时,年轻人的一双桃花眼再也忍不住,溢出了笑容,脸上两个小小的酒窝晕开了,就像两个浅浅的梨涡,他开怀大笑道“输了,哈哈哈,镇南王也有输棋的一天!新鲜!”
落水的妇人早已被救起,换了干爽的衣裳,此刻她抱着婴儿,被人带到他们面前。
“唔,小家伙长得不错,就是命差一点。”镇南王打量了一下婴儿。
“此话差矣,今日逢你我相救,命怎么就差了?命差了,可以改命换运嘛。”年轻人温和地辩驳道,不容人置疑。
“来,把孩子给我。”他向妇人轻言道。
年轻人身旁站着个一身劲衣十五六岁的少年,清俊的脸蛋儿好像还没完全长开,一双眼睛却如寒潭一样看向妇人。
“娇奴,把她带下去,派船送她和她的儿子回家罢。”
“是。主子。”说罢,娇奴提起妇人纵身跃到旁边的小船上,手法极是干净利索。
一名身着铠甲的将军匆匆而来,跪地而拜,“宗政将军,奚桐已救下,现正安置在水心寨,朴神医已经过去了。其余人等已尽数剿灭,米月教的小娘子还捆着呢。”
小镇南王树起姆指,夸赞道“宗政无迹,你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在高明,神策军了不起,当真出神入化。”
“过奖了。”一根纤细手指摸上婴儿的脸蛋儿,这会儿婴儿已经睁开了眼,嘀溜溜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小手咿咿呀呀,“可真是个成器的孩子,跑了一两千里路,还好好的。”随即顿了一下,继续道“他汴王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都伸到星若国来了,这次若不救下这个孩子,以后指不定他会做点别的什么!”
宗政无迹随手挥了一下,一旁的侍女立刻领着阿姆把孩子抱下去了。
“镇南王,若不是因为七星龙渊剑,今儿个,你大概不会陪我演这出戏吧。”宗政无迹拍了拍手,船上走出几个妙龄女子,倾刻间,满船萦绕着瑟笙之音。
镇南王面上一红,心虚道“看一眼,就看一眼。我答应你,让你十盘棋,可好?”
“可笑!不稀罕。”宗政无迹梗着脖子拒绝道。
要说这小镇南王,也不是凭他本事挣来的,是子承父爵,承袭下来的。
小镇南王是本朝太祖的第十三孙。他的父亲是太祖长子,当今王上的哥哥,论年龄,那是大哥,可惜是个庶出,所以打出生以来,并没有受到极大重视,年长以后,更是被太祖派出去戍卫边疆,驻守边防,赐封号“镇南王”,多年不曾回朝,婚事也就一直耽搁下来,有一回打了胜仗,太祖一高兴给赐婚了,多年后再重返京都举办婚礼,父子、兄弟之间早已生疏不已,真算不上多么贴心。待生下孩子未满一岁,也就是现在的小镇南王,太祖驾崩,举国齐哀,镇南王奉命进京奔丧,一准带一兵一卒,独自上路,解甲服丧。
当今王上,不费吹灰之力,瓦解了镇南王在边疆所建立的全部基业,他怎么能允许塌前有只猛兽卧着呢?
古往有之,向来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那时的镇南王,就是王上眼中最大的刺,这根刺不拔掉,王上心中难安。因此,镇南王意识到自己所处的险境,他开始在封地上,一边饮酒作乐,不问世事,一边开始种植蔬菜瓜果,得到好的蔬菜瓜果,马上像献宝一样,进宫献给他的好弟弟。王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蔬菜瓜果值什么钱?此举不过是向王上表衷心罢了,他毫无夺位志向,只想平淡过完一生。
王上看镇南王如此表现,心底里到底松快起来,毕竟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