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及至东方微亮,潭水中才止住了涟漪翻涌……
潭边山石上,扈三娘斜倚着身子,身边插着日月双刀,西门庆立于身后为她梳笼一头秀发。
片刻,秀发笼毕,西门庆笑道:“娘子,日月双刀还锋利否?”
扈三娘一夜浮沉,至今还晕晕乎乎,当下含羞一翻俏眼,提起双刀道:“你把脑袋伸过来,小心我砍你一万刀。”
西门庆两手虚握,笑道:“凭你多少刀来,我只一条大槊去!”顺势将扈三娘拥在怀里,在额头轻轻一吻。
扈三娘脸色潮红,长叹一口气,闭了眼眸,将脸儿贴在西门庆胸膛前,心道:“命里注定,他就是我今世的冤家吗?”
这一夜,她也不知怎的,那一吻袭来……奇了,奇了……手脚怎么就又酸又软,怎么就稀里糊涂随了他意,怎么就迷迷瞪瞪翻云覆雨……罢了,罢了……眼前这男子,面如冠玉,眼眸深邃,几次三番舍身相救……这,定是上天安排的一段奇缘。
许久,西门庆牵住她手,道:“回药谷去,你潘家姐姐也缺个伴儿,使女瓶儿也在。”
扈三娘随他牵着柔荑,只觉天涯海角也去得,刀山火海也闯得。
及至药谷,红日已上山头。房舍中疾走出一人,梳着两只双鹤髻⑴,端了面盆去溪边浆洗。
来人正是扈三娘使女瓶儿,她一眼瞧见扈三娘与西门庆牵手而归,惊得单手掩口,跌落了面盆。
西门庆一笑也不解释,再看跌落面盆中,却是一团团沾着脓血的布条。
瓶儿红了脸,福了一福道:“好叫官人小姐得知,前几日生药铺郎中来与董将军瞧伤,董将军背上痈疽溃脓,一直不见好转。郎中让我转告官人,他医术不精,还请官人早寻良医,切莫耽误了董将军贵体。”
西门庆心道此事却是棘手。他牵着扈三娘来至前厅,鲁智深、武松等人俱在前厅擦拭兵器,只道一会儿要去后山演武切磋。
眼见二人牵手而至,众人目瞪口呆,还是栾廷玉机敏,站起身来大笑道:“当真是龙配龙,凤配凤,可喜可贺。”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当真般配,在洒家老家渭州,有个俗语叫‘鱼找鱼来虾找虾,虱子配臭虫,瞎子找个独眼龙。’”
众人大笑,扈三娘却羞红了脸,屏风后转出潘金莲,先是一惊,又笑盈盈拉了扈三娘去了。
众人见西门庆面色似有不悦,俱打趣说得了扈家娘子,还有何心事不成?西门庆摇头道:“非此事也,只是董将军背上痈疽棘手,寻医用药总不能好。”
只见张顺说道:“主公,小弟旧时在浔阳江时,因母得患背疾,百药不能治,后请得建康府神医安道全前来手到病除。今见董将军如此病症与我母相似,小弟愿星夜前去,拜请他来救治董将军,只是安神医诊金昂贵,出诊一次须得百金。”
西门庆道:“兄弟,你若识得此人,速去速归,休辞辛苦。”
即刻令人取来百两蒜条金,又取三四十两碎银作为盘缠,一并交与张顺。
张顺别了众人,背上包裹,在马厩里寻了一匹好马,当下便打马离谷。
众人辞了张顺,正准备去后山演武切磋。
忽闻下人来报,言说谷外来了一条黑炭般的大汉,引了另一条大汉前来寻官人,说什么“来拜见西门爷爷!”
江湖人士向来以兄弟相称,众人大奇,西门庆略一想,笑道:“定是那黑厮来了,让他进来。”
片刻工夫,果然一个黑炭也似的大汉来到堂前,还未进门,就大喊道:“西门爷爷,铁牛给你带来个好朋友。”
众人中,鲁智深、武松、林冲、花荣、黄信、吕方、郭盛、秦明与李逵都是旧识,闻言都大笑起来。青州城外白龙庙,李逵与西门庆对赌认了爷爷,不想这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叫得顺口了。
再看李逵身后一条汉子,抬头亮出面容来,众人不禁喝一声彩,都道好俊的汉子。
只见此人背着一个背囊,身材蜂腰猿背,抬起银盘似的一张脸,笑盈盈冲着鲁智深道:“哥哥,还记得史大朗否?”
鲁智深双目圆睁,“啊也”一声大叫,跑出堂去抱住此人,哈哈大笑道:“史进,你不是与神机军师朱武同霸少华山吗?如何来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