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饭菜热气早已消散，苏越才重新看向苏尘。

“天赐，你能告诉为师，为何迟疑吗？”

对于苏越，苏尘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即如实道：“我不知道帮他到底是好是坏。”

或许觉得这么说太空泛，他继续加以解释。

“在陈安心中，我是能御使妖怪的神仙，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且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许诺带他踏入仙途，可笑至极。”

“而如果不修行，我会什么呢，读书，除了观里的几本道经，我连蒙学读本都没有看过，那就只剩下武功。”

“但江湖血雨腥风，他如果一辈子是农家子，纵然生活困苦，说不得还能安稳度日，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刀刃加身时，可会后悔习武。”

别跟他说什么学了武功，一辈子窝在杏花村打猎这种话。

真成了武人，陈安能甘心困在小村落中吗？

他必然会以一身武艺外出闯荡，而这其中难免会与人结怨。

“师父，若是陈安因此身死，我如何面对陈母和他两个妹妹。”

“唉，痴儿。”

听到这，苏越已经完全明白苏尘的顾虑。

因为有前世记忆，所以苏尘从出生，性情就已经定型。

眼下修行路刚刚启程，修的是法力，同样也是修心。

前世他独来独往，除了少数亲近之人，社交匮乏，轻易不会许下承诺，只想活得简单自由，不为多余的人情世故所累。

苏越是养育之恩。

陵阳县城隍等鬼神是护道之恩。

金虎和桃树是兴趣使然。

陈安的请求，在他看来，是一份责任。

略一思量，苏越放弃了自己事先组织好的说辞。

“天赐，你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重，顾虑多，依你的想法，那今后陈安因此事郁结一生，郁郁而终，那你就能心安吗？”

无言以对，苏尘微微拱手。

“请师父教我。”

“我也就是个普通人，比你多活几十年，粗浅道理懂些，你听后自行思量。”

“我问你，为什么说考虑几日？”

“因为动了恻隐之心。”

“那如果你答应他，此举是善是恶？”

思考片刻，苏尘郑重道：“我本可以一走了之，但又可怜他身世，出手帮扶，应该是善。”

“不用应该，你的出发点是善意，此举为善。”

“是。”

“我再问你，陈安心性如何？”

“我看得出他是真的为了母亲和妹妹能过上好日子，才会求我。”

“既然如此，你是善心，陈安又心性尚可，为何不能拉他一把？”

“但人心思变，欲望是无穷的，今日的想法不代表以后的想法，他若日后以此为恶？”

“那就斩！”

瞳孔微缩，斩钉截铁的话语让苏尘好似第一次认识苏越，抬头重新打量这位恩师。

“他秉持正义，遭到奸人所害，你便为其报仇，他为恶，你便斩他。”

“但终究是我给了他这个选择，他走上这条路后，有人因此受到伤害……”

“天赐，你是想做超脱凡尘，万般因果不沾的仙吗？”

“我……我不知道，但仔细想一想，太上忘情太可怕了，至少我不愿意忘记师父。”

“吼！”

“哈哈哈，对，还有金虎和桃树，乃至以后所遇到的人和事。”

“善。”

金虎的打岔让气氛没有那么沉重，但苏尘仍旧在犹豫。

“既然不愿做太上仙，那就做红尘仙，修行入道，最重要的还是修心，红尘炼心，说不准这便是你修行路上的一次考验呢。”

“考验……我明白了，师父，我会好好引导陈安，让今日之因，日后结出善果。”

“多谢师父开解。”

苏越闻言摆了摆手。

“这事其实是你自己想明白了，和为师关系不大，自己想不明白，道理说再多也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