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应诺,立刻下去安排。
他虽是都头,但是与军职中的都头实际有一定区别。
军职中都头虽然也是低阶武官,但是下面还有军头,十将,将虞候,承局,押官等等职位。
而李吉这个都头更像是县衙中的一个班头。
负责控制衙役两个班,另外也算知县相公心腹。
往大了说等若半个县尉,毕竟有知县许可,他可以招募一部分土兵。
往小了说,那就是一个厉害点的衙役,与其他大街上巡逻衙役没太大区别。
也正因如此,造就一个尴尬局面。
小事情上,李吉拍不了板,大事情上却又偶尔能插一句嘴。
李吉命人去押史进,自个儿也在前堂候着,他如今有了身份,更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却说牢中的九纹龙史进。
史进一直记得昨晚朱武阴神假借老鼠说的一席话——以待天时。
被狱卒冷水浇过的发丝,湿漉漉地遮住他左眼,而露出的右边眼睛,也是浅浅地眯着,史进静默地望着窗口,些微的光线照射下来。
外面的天空有几分朦胧,但必定是广阔的。
史进拧了拧脖子,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时机到来了。
史进心想,含在口中的玄元丹融化了一半,醇厚的药性不断修补身躯。
早上给史进冲水的小牢子都没注意到褴褛的囚服下,古铜色强健手臂上那些洞穿的血口,血茧已经悄然脱落,露出白皙嫩肉。
这代表史进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除了膝盖骨粉碎的瘸腿。
剩余的玄元丹一口咬碎,吞入咽喉。
先是静默一会儿。
然后,澎湃的药力,才如大江大河灌入四肢百骸。
又因药性太过霸道,史进一张脸涨成紫色,太阳穴突出一寸,好似一个纠结的井字。
双臂的肌肉虬结如龙,一条条扭曲起来。
史进用牙齿咬住铁链,左手攥紧匕首,猛地一划。
咔嚓,十几斤重的铁链被黑沉沉的匕首削断。
如法炮制。
一刀剁下,咔,脚链也被一击斩断,镔铁碎屑飙溅到脸上,史进轻轻掸了掸,脸上再无任何凶恶表情,沉着脸一语不发。
就好比官府判刑时,什么流程都不用走,直接给了一个活剐一样。
史进也不打算再放任何狠话,杀就完事儿。
(凌迟活剐乃是宋仁宗时期开始的刑罚,最初主要是针对祭鬼的邪教徒。到了如今宋徽宗年间,刑罚范围逐步扩大。穷凶极恶的草寇,也能享受到此等殊遇。)
“如有可能,一定结果掉那个害他变成如今模样的罪魁祸首——李吉。”
史进心底默默想着。
“啪嗒。”
小牢子手中的绳套落下。
“你,你……”一时口结,小牢子说不上话来,他伸手指着史进,入门第一眼就看到那些碎掉的铁链,然后,话就全部堵在嘴里,口齿囫囵不清。
“牢,牢头,头,不,不,不好了。”
小牢子战战巍巍说道。
“你小子搞什么,一惊一乍的?”
换了一身刽子手衣裳的廖忠,正在准备刑具。
那是一张镶嵌无数细碎刀片的渔网。
此物就是剐刑的器具,上面遍布斑斑点点的黑紫血迹,乌漆漆的油脂,以及缠绕一股难以言说地尸体腐臭。
廖忠放下渔网,提了一柄钢刀就往里走,打算看看具体是个什么动静。
咔嚓。
骨裂的声音响起,小牢子的喉头被一指戳碎。
史进扶正小牢子的身躯,一歪头,正好与廖忠形成对视。
阴森监狱墙壁一侧的油灯照亮史进那张漠然的脸。
脸上没有狰狞,森寒的神情。
只有漠然。
无尽的愤恨,吞入腹中。
只剩下杀人如杀鸡一般平静的眼眸。
两人打一个照面,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廖忠的天灵盖,提刀的手顿时变得不稳定起来。
“嗬嗬。”
尚未死透的小牢子,口头发出公鸡被割破喉咙般凄惨地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