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淑怡阿姨对你挺好的!以后,你到她们家,肯定会很幸福!”
飞飞这个小哭包说这话的时候,并没看着宫的眼睛,他害怕任何眼神交流,因为他知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宫倒是看着飞飞,见他始终埋头低声说话,最后,也把目光投向远方,没有回答。
转眼一个月过去,宫马上就要跟徐淑怡夫妇俩回去。离开的前一晚,飞飞最后一次与宫并排坐着,他依旧埋头低声说:“淑怡阿姨她们住北方,一到冬天就下鹅毛大雪,到时,你可以看冰雕,滑雪橇,应该挺好玩。”
飞飞顿了顿,强颜欢笑道:“你到那边安营扎寨,说不定哪天我腿治好了,到那边找你,你就能当我的小老师,教我滑雪了,多好呀!”
他说“多好呀”的时候,心里难受极了,这件看似稀松平常的事,现在,以及将来,于他而言,其实都遥不可及。
宫拿出自己获奖的作品,交到飞飞手上:“你说过,太阳已经升起,光明还会远吗?”
作品从少年宫拿回的那天,宫也像飞飞那样,在画作右上角添了一枚将升未升的太阳,霞光透过层层浓雾,染红了大片云彩。
“我这幅送给你,你那幅送给我,互作纪念。我等着你腿好,然后我们一起去滑雪,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食言。”
飞飞伸出手,跟宫拉勾上吊,说:“一定!”
他说“一定”的时候,心里依旧心酸不已,他不得不稳了稳情绪,提前结束了这场对话:“明天你们一大早就要走,早点睡吧!我腿不方便,明天就不送你们了,先祝你们一路顺风!”
次日清晨,宫一一与院长、阿姨,以及朝夕相处的小朋友们告别,这其中当然包括飞飞。宫即没表现太多的喜悦,也没表现太多的悲伤,对未来的茫然似乎也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接受着命运的安排。目前为止,在她七年的生命历程中,如果没记错,大起大落的情绪表达只有两次,一次是三岁时,被扔福利院门口的嚎啕大哭,一次是七岁时,少年宫获奖的喜极而泣。
宫走后,飞飞手捧宫的画,一个人躲着哭,他后悔当初宫把两人画顶端时,自己非要固执己见,只画宫一人,这下好了,宫真的远走高飞了,只留他一个人痛哭。
不过,哭过这回,飞飞也脱胎换骨,他不再是原来那个动不动就淌眼泪的小哭包,眼泪这东西,有时,忍忍,其实也能忍住。
他不知道这该叫成长,还是叫早熟。他终于活成了宫的样子,活成了一名优秀的情绪收藏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留给外人的,往往是一副礼貌而恰到好处的笑容。
茹梦和大胡看到了飞飞的变化,试图开导过,但效果甚微。她们依旧每个周末带飞飞外出,宫走后,他们常去图书馆,飞飞一到图书馆,能立刻进入沉浸式阅读。
这时,原来的飞飞便回来了,他的表情细腻而丰富,有时眉头紧锁,有时抿嘴轻笑,有时还偷偷抹泪,恍若以前的小哭包。茹梦一旁观察,看到飞飞潸然泪下,她反而会偷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