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前的深夜,是适合交心谈心的好时段。
安静的氛围,没有外界嘈杂声音的干扰,营造出一种私密感。
人在这种环境下,也容易心绪更加活跃,想一些白天来不及想的事情。
“我的爸爸妈妈,不想让我上高三了,要我回家早点结婚。”
温雯弱声弱气地诉说起她的遭遇。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她会当成一个秘密把守,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可在林商的陪伴下,她愿意毫无保留地,向蛋清搭子说出一切。
而林商虽然前世已经听过她说了一次,那次因为是在高考毕业之后,温雯说的比这次还要详细很多,可他现在依然听得聚精会神。
重生前的温雯,在各方的介入和帮助下,没有辍学,但学习成绩却一落千丈。
究其原因,就是她虽然躲开了自己的原生家庭,逃离了令她患上抑郁症的环境,可她父母的所作所为,已然给她的内心留下了严重的创伤。
所以她的抑郁症,并没有不药而愈。
反而,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因为抑郁,而记忆和学习力直线下滑;
又因为成绩越来越倒退,一步步加深了她的抑郁。
“这一回,要让她和她的父母,关系断得干净。而且,还必须断得心安理得、无愧于心。”
林商心里默默地想。
她对养父母和弟弟有感情,是毋庸置疑的。而在这种传统家庭观念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孩子,骨子里会带有一种“父母教,需敬听,父母责,需顺承”的潜意识。
所以撕扯割裂她内心的一点是,她即使上了高中,读了很多书,内心还是会自我怀疑。
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去回馈父母、帮扶弟弟,可辍学嫁人的回馈方法是她断然不能接受的。
自己明明还是个学生,以后上了大学,有的是机会和能力,来更好地回报父母和家庭。
而经过这么一闹,她断掉与家庭的联系,养母急得跳脚,骂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也会动摇,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是不是她“毁了”父母和弟弟的家庭。
父母目光短浅的愚昧,和她的确期望回报他们养育之恩的孝顺。
加在一起,就偏向于“愚孝”的悖论了。
对她而言,不亚于伤口撒盐的持续性煎熬。
……
温雯讲完一大段话后,稍微咳嗽了一声。
林商立即起身去倒水,温雯也跟着站起来,抢着去拿水壶。
两人并肩在桌台前,温雯倒了两杯水后,目光又看向酒店的桌签立牌。
林商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见她盯着上面的数字看,不由出声:“不用勉强自己尽快恢复,慢慢的,总会有个过程的。”
温雯嘴唇微动,闭眼念了两遍想记下来的数字。
可还是失败了,她气馁地塌了下肩膀。
两人回到床边,温雯坐下后,像是在忍受着什么,脸色绷得紧紧的。
“感觉,我的学习能力……在被一张无形的手收走。”
温雯隐约又有了些哭腔:“我想反抗,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反抗谁,反抗的到底是什么,林商,我该怎么办……”
林商从对面的椅子,坐到她的身边。
这姑娘的眼睛,被蓄起的泪水滢光遮蒙住。
在灯照下,眼睛里的水光如同在剧烈地颤动,让他看得一阵心疼。
他试探地伸了伸手臂,从温雯背后绕过去。
温雯也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在散发暖意,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的身子也微微一僵。
林商的右手,轻搭在温雯的右肩,本来想揽一下。
可是顾虑到两人关系现在看似很亲近,可林商却清楚,这是建立在温雯处于“吊桥效应”的心态,他的接近和陪伴,更多是种特殊的临时安慰和支撑。
他应该给温雯的,是朋友以上的鼓励和依靠,还要避免给她再造成感情负担的压力。
所以综合她对肢体接触的接受程度,林商选择轻轻推了推她的鬓角和耳朵,让温雯的脑袋往他的肩膀上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