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浩站直身子,把一次性杯子扔进垃圾桶,“有的,稍等我给你拿。”
冯浩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顾辞。
顾辞接过水,扭动瓶盖,听到“咔哒”声,心里舒服了。
冯浩告诉他,“慢慢喝,小口小口的喝,先喝三口。”
顾辞不明白他告诉自己这样喝的意义在哪里,但还是照做了,他每喝一口,冯浩都会在旁边给他数数。
“一,二,三。”
顾辞喉结滚动三下后,冯浩把他手里的矿泉水拿走。
对方已经进入催眠状态。
顾辞闭上了眼,浑身瘫软在椅子里,他身下的椅子把他很好的包裹住,像躺在棉花里一样舒服。
冯浩还是语气平缓的问他,“你觉得自己最难的时候都是什么时候呢?”
顾辞蹙眉,似是很痛苦,“最难的时候大概有四次。”
“第一次,是知道父亲出轨,在外面有小三和私生子的时候。
也是那次我知道了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撒泼打滚耍流氓,什么丢人的事都干了,就为了要钱养他外面的那个家。
还有妈妈对我的态度,本来我想抱住她,安慰她的,告诉她,你们要是离婚我选你。
结果她说我流着顾家的血,顾家人的血都是脏的,早晚我会和爷爷父亲一样不忠,她让我去死。
那一刻我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我的命是她给的,既然她让我去死,我可以还给她。
我选了一个大晴天,那是一星期里唯一不下雨的一天,阳光特别好,暖洋洋的,但是照不进我心里。
我走到学校教学楼楼顶边缘,站在那思考着是该正面朝地还是反面朝地,是不是要在坠落的过程中来个三百六十度转体,走的酷一点。
犹豫了半天决定不了,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硬币,打算用硬币的正反面代替。
硬币刚脱手,沈默突然出现,他把我拉下来,要我交作业。
真可笑,我都万念俱灰了,还在乎作业吗?
我以前就是个交作业困难户,每次都是沈默追在我身后让我交,不管我是在打球还是在睡觉。
那天我知道了,就算我下了地狱沈默还是不会放过我。
但也是那次,逆光站着的沈默像个神明,把地狱撕开,对我说他的作业可以给我抄。
他向我伸出手,我握住了,瞬间觉得人生还是有点美好的,为了这点美好,我愿意先凑合活下去。”
“第二次,是我爸又回家闹,我拦着他,被他用高尔夫球杆打了一顿。
那根高尔夫球杆还是我当初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他也真是会挑,在那么多的球杆里,一下子拿出那根,要不是那根,也许我的伤心会减少一点。
我父亲没要到钱,气急了,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我身上。
我妈很冷漠的看着,没有阻拦,估计是怕动了胎气吧,她那时候刚怀了我弟弟。
得知她怀孕时,我很高兴,以为父亲和妈妈关系要变好了,没有人比我更期待弟弟的出生,我盼着他的到来可以修补上这个破碎的家。
而那些开心都被高尔夫球杆打没了。
他边打我,边骂,说我爷爷和妈妈联合起来给他下药,让我妈怀了我弟弟。
他骂我妈不要脸,诅咒我弟弟不会健康的出生。
我听了心里难受,因为我知道了,这个家不会好了,一群疯子。
我嘶吼着让他闭嘴,不许他诅咒我弟弟,弟弟有什么错,他的到来又不是自己选的,跟我一样。
我父亲听了打的更狠了。
我抱头承受着父亲的暴打,那时想的很简单,护住头起码死不了。
我父亲虽然混蛋,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打过我,也是因为这个悲伤加倍。
我爸打累了,扔下球杆就走,我在地板上躺了好久,没人管,我自己起身出了家门。
我父亲的气出了,我的还没有。
我为了出心里的闷气,出去和别人约架,本来已经是一身的伤,打架时不慎处于下风。
我以前可没这么狼狈过,都是我暴打他们的。
那次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我还真的希望被打死就好了,所以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做反抗,任由他们往身上招呼,最好有人能一脚爆头,让我直接去阎王殿报到。
结果阎王没见到,遇到了出门买泡面正准备回家的沈默。
他起初看了一眼巷子,没在意的要走,但是立马又冲进巷子里,喊着我的名字,顾辞。
那天的阳光也很好,巷子里昏暗,巷子口是那里面唯一的光源,我躺在地上看着沈默的身影真是高大,像个盖世英雄,踏光而来。
他三下五除二的把那些小混混解决掉,把我从地上扛起来。
要带我去医院,我拒绝了,我说死不了,他就把我带去他家,他家住在那附近。
他给我清理了伤口,给我煮了面,还让我住他的房间,收留了我一晚。
那晚热乎乎的面条,和舒服的床,让我又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