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恩感觉自己和徐睿仪仿似沉在幽闭静谧的水下,而郑妍可和李知秋的对话朦胧的像是来自遥远的水面之上。在一种意识的荡漾中,他慢慢吸气,慢慢吐气,一点点的,让他耳膜上“呯、呯、呯”作响的心跳逐渐平缓下去。他的眼睛也开始适应黑暗,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就像他的瞳孔适应了黑暗深邃的海水。
他屏住呼吸细看,蓝色的铁皮柜体上镶嵌着一排银亮的挂钩,挂钩上挂着徐睿仪的校服外套,宽松的运动裤,淡粉色的运动束衣,白丝袜,白色的芭蕾舞裙模样的蕾丝小裙子,还有一个纸袋子。纸袋子的外沿露出了干瘪的永生花,做旧的手电筒,还有蓝色的绸缎蝴蝶结和一双芭蕾舞鞋.......
和他交错站立的徐睿仪就藏在这一堆略显杂乱的东西中间,此时她正侧着脸颊,表情专注的从狭窄的缝隙朝外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副口罩绷带面具被取掉了,一条一条栅栏状的斑驳微光落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就像是贩售夜晚的条形码。恰好其中一道光横过了她专注凝睇的双眸,将那对瞳孔照耀的如同发光的玻璃弹珠。那是某种诠释,是光,也是夜。
这一刻,世界为他展现了另外一种状态,仿似被极限压缩过的状态,像极了透过长焦远远的窥探着时光暗藏的一隅。
林怀恩知道不应该,可他还是忍不住慢慢的端起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去抓住她,抓住这偷走了夜晚,剪裁成自己一身华丽外表的女妖。
像是感觉到了林怀恩的异常,徐睿仪转头看向了他,抓住了他握着相机的右手,她又艰难又小心翼翼的将右手举到果冻般晶莹剔透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怀恩心有不甘,苏哈是有静音快门的,可他没办法告诉徐睿仪。他想着照相的事情,全然没注意徐睿仪垂在下方的左手握着的手机发着光,处在录音状态。他想到外面富二代学长正和“知名影星”商量着把蒋老师和宋老师赶出学校的事,他又想还是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外面。
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动。
徐睿仪立即又将视线投向缝隙之外,继续侧耳倾听起李知秋和郑妍可的对话。不过她却忘记了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即便就在刚刚,徐睿仪已经握过了他的手腕,但那时的时间太短,情况太危急,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感受,一切就结束了。
此际不一样,他和她被坚硬逼仄的铁皮衣柜紧紧包裹着,就像是被装在同一个快递盒中的两株植物,被迫紧密的缠绕起来。
林怀恩只觉一股热流从两人相触的肌肤出发,沿着血脉,直达心脏。接着这这热力又向着四肢百骸发散,打开了他每一个毛孔,他的感官顿时变的敏锐起来,绵软香甜的呼吸,散发着丝丝热气的肌肤,心跳的搏动和身躯的起伏......就连时间仿佛都变得有张力,如水般从他的肌肤上流过。
这种感觉比上次惊鸿一瞥般的触摸还要令人心弦震颤。
林怀恩汗出如浆,他强迫思维转移,于是不再偷偷的去看徐睿仪,而是稍微向前探了探,跟着徐睿仪向着排气缝外望去。衣柜的排气缝是斜着向下开口的,因此视野局限到更衣室下半部分他们面前的九十度之内。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站在了他们的对面。一个是穿着巴黎世家长裤和老爹鞋的两条腿,很显然,这是李知秋。还有一个是穿着格外百褶裙,白色棉短袜和黑色乐福鞋的纤细双腿,这自然是郑妍可。
虽然看不到他们两个人的表情,但声音不用细听便一清二楚。
“艺考都过了,还怎么帮我?”郑妍可不解的问道。
“那成绩出来了吗?”李知秋好整以暇的反问。
“还没,月底出。”
“你去年去都电上的表演补习班是多少钱一节课的?”
“2000多一个课时啊?怎么了?”郑妍可说,“你摇什么头?”
“2000多一节课的补习班,你的艺考成绩百分百过不了线,除非你是徐睿仪。”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郑妍可炸毛了般,不仅忘记了夹声音,还推了一下李知秋。
“你的格局呢?”李知秋丝毫没有动气,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说实话,我要是你,真不会这样明里暗里的非和徐睿仪争个高下。你拉下面子,和她搞好关系,以宣传学校的名义一起拍拍视频,互相蹭蹭流量,不是双赢的事情?”
“我知道,但我可不会为了哪点流量,连脸都不要了。”郑妍可有些气恼的说。
“嗯,有骨气。”李知秋说,“那将来,徐睿仪要是真大火,成了顶流,你该怎么办呢?别说不可能。这种可能性很大。”
“就凭她?被SM开除的练习生?呵~我才不信她能成顶流,她要成了......我就.....我就......”郑妍可转换了语气,“不是,李知秋你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徐睿仪身上来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再说一次,任何人,任何‘人’......”李知秋加重了语气,“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我眼里都只是工具。感情这种东西波动性太大,根本不值得投资。”
“所以我也只是你的一笔投资?”
“对。”李知秋的回答简短有力,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