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好奇感是最治愈的药剂,同时也是最致命的毒素。
潘多拉打开几乎毁灭人类的魔盒,不过是因为好奇罢了。这好奇便如一颗可怕的种子,只要你浇上一点水,它便会无法遏抑的生根、发芽,直至爬满你的心脏,死死的勒紧它。
林怀恩的心脏被勒紧了,这个片刻,它不再服从于他自己的理性。他无法思考般的放下了书包,对方宗逸说道:“方哥,我得回教室一下。”他从不说谎,不管任何情况。
方宗逸从来没有听过林怀恩提这种请求,稍稍有些惊讶的在后视镜里注视着林怀恩点头,“不要耽误太久,宋老师还在家里等着你上课。”顿了下他又叮嘱道,“有什么情况记得随时按呼叫器。”
“嗯。”林怀恩将书包扔在了旁边的座位上,打开了车门跳下了车,然后朝着学校跑去。
一般情况下,林怀恩的安全还是不需要过于担心的,他的身上有三个跟踪器,一个是他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还有一个就是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那实际上是个呼叫器,按压和扯断都会触发警报,最后一重保险则是植入皮下的追踪器。这个植入皮下的追踪器,就连林怀恩本人都不知道在身体的那个地方。
虽说是为了林怀恩的安全,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过度的保护。实际上他厌烦极了这些时时刻刻都监控着他的追踪器,却又无可奈何。很多时候,这种近似囚笼的生活会让他觉得十分压抑,除了在家里的那个密室,他几乎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隐私。也许作为孩子,本身能够拥有的空间和隐私都不多,这点他也尝试着去理解过。但更糟糕的是,他生活的一点都不像正常人,不仅绝大多数地方他不能去,就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他想要去也得向母亲提前申请,即使母亲同意了他的申请,想要去还得有保镖陪同。
即便当年在亚美利加时,母亲也没有放松过对他的保护。读小学的时候,他还没有寄宿,每天都是保镖负责接送,当时他还以为每个同学都是这样。直到他带着保镖去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当他同学打开门,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超特警时的诧异表情。
过程略过不提,反正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接受到任何邀请了。
没有人会懂得林怀恩对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如何的羡慕,他羡慕他们在放学以后可以一起去麦当劳点些汉堡、薯条、可乐,然后坐成一排一起打游戏。羡慕他们在星期五的下午,大人都没有放假的时候相约去打棒球、去游戏厅和模玩店,羡慕他们甚至可以在暑假、寒假去参加音乐节、去玩鬼屋、去逛漫展.......在他看来其他的孩子,生活是如此丰富如此多姿多彩。
而他呢?
除了学校,就只能在家,现在还可以去晴空公园。
当然,母亲将他的生活安排的很满,他每天都需要练琴、练剑,还有专门的体能教练督促他锻炼身体,除此之外,他还有好几个家庭教师,教授学校课业的老师,以及教授建筑、艺术、电影和哲学的课外老师。
老师们都很优秀,讲起课来生动有趣。可是,他时常在夜晚醒来,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眺望窗外的依稀的灯火和那一片看不见的海,就会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只被关在玻璃饲养皿中的仓鼠。
每一天,他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在学校和家之间折返跑。似乎他是生活在这座城市中,似乎他与这座城市,和其他的人,还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透明隔阂。
每一天,临近睡眠,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时常会幻想,幻想自己逃离了这个家,逃出了这座玻璃饲养皿,逃开了所有监视,撒欢般的四处跑,自由自在的狂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去到人潮拥挤的街头,吃那些干净又卫生的街头小吃。去乌烟瘴气的酒吧,尝一尝酒是什么滋味的,看衣着暴露的姑娘们扭动蛇一般的身体。去迪士尼、去环球影城还有他最想要去的乐高主题公园,肆无忌惮玩那些危险的游戏,看花车和烟火........
可他闭上眼睛时,就会觉得世界实在是太荒谬了,明明这些东西距离他是如此之近,近到唾手可得,但为什么他想要抵达却是如此困难?
“我回来究竟是想要看到什么呢?”
林怀恩在进校的大路上快速行走,稍稍抬头遥望着不远处的教学楼,在一片翡翠般漂浮的绿荫之上,深棕色的屋顶彷如一艘摇荡于碧波上的小舟,散发着异样的魔力,召唤着他前往乘坐,去往那无法抵达之处。
“也许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家?也许我在逃避我有那么点喜欢上了某个人的事实?”
他低下头,抛开杂念,开始思忖,要是碰到了徐睿仪自己又该怎么说。想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有点欲盖弥彰,都无法掩饰自己是来找她的,他又有些后悔。不由自主的,他的脚步放慢了下来,陷入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纠结状态。他向来不是一个善于做决断的人,也许是因为母亲的过于强势支配了他的人生,他从来没有做决定的机会。也许是因为他的性格更像父亲一点,随遇而安,不那么果决......
总之,这一刻,他既有些想遇到徐睿仪,又觉得不遇到也很好。心神不宁之际,他即将进入校园中心位置的花园。他对学校地图烂熟于胸,这里有四条路,向前是图书馆,向右是教学楼,向左则是多媒体楼和宿舍。
选错了方向毫无疑问就会错过。
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
假如说徐睿仪是回教室,那么他应该朝北走。假如徐睿仪是去多媒体楼的方向,就该是往南走。他觉得徐睿仪肯定不是回教室,可她为什么要去多媒体教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