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有一河穿城而过,是名秦淮。
自天家踏平七十二路烟尘,一统九州十八道,建国为虞,定都天京,本是前朝都城的京都便改了名,称为金陵。
金陵历经六朝京都,故常说金陵城中贩夫走卒皆有六朝烟水气,流传开来,成了公论。
再说这秦淮,本无甚出奇,直到前朝贪腐成风,加之金陵那时为京都所在,故沿秦淮两岸多建玩乐之所,自那时起,秦淮上多有画舫,灯火彻夜不息,百年光景过去,成了世上一等一的销金窟。
据说至南的冻果、东极的琉璃、西海的生鲜、北洋的禽兽,只要舍得黄白之物,在这小小的秦淮总能寻到。
而这灯火辉煌的秦淮河,今日却驶着条格外朴素的乌篷船,小船停靠在秦淮青楼的末端,从里面走出一青色布衣的中年男人,男人面容疲惫,背着一个两尺来长的木箱,木箱上的漆已然掉得差不多,露出漆下深色的木质纹理。
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年纪大的穿着灰色布衣,看起来面容憔悴,肚子很大,怕是怀胎十月即将临产。
年纪小的,不过五六岁,头发乱糟糟的,两颗乌黑的眼睛分外灵动,看起来也很是懂事,在旁边搀扶着那怀孕的妇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亦步亦趋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中年男人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双手递给了船夫,见的船夫接过,还双手抱拳冲他行了一礼,口中道:“感谢大哥仗义,送拙荆与小女,不然怕是拙荆这身体……大恩不言谢,日后大哥家里或有甚头疼脑热,可来南安巷寻我,必然全力以赴!”
“老弟客气了!”船夫连连拱手道:“日后怕是难免麻烦老弟了。”
“责无旁贷!”中年男人又是拱手,然后扶住了妇人,“拙荆还需休息,你我改日再叙。”
“正该如此!”船夫划着船没入秦淮那一片画舫中,中年男人这才扶着妇人慢悠悠向着一条幽暗的巷子走去。
约摸走了盏茶时间,三人停在一处破败的门户前,门槛陈旧,木门破败,两边院墙爬满藤蔓,角落尽是杂草。
中年男人叹着气,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钥匙,插在生锈的门锁上,只听“咔哒”一声,门锁打开,男人扶着女人迈过高高的门槛,一步步向着屋里走去。
“乖女,寻个灯来,你不曾来,我记得这祖宅正堂可有油灯,今日咱们早些休息,明日再行打扫。”
“是的,爹爹。”小女孩送来了扶着妇人的手臂,一路小跑进了正对着院落大门的屋子,不多时就举着一盏油灯走出来,小心地给二人照着路。
“乖女你等下也早早休息,而今我们回了金陵,这院落破败,却是需要大把功夫,你娘有我看护,不会有事的。”中年男人扶着妇人,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你也找个房间暂且休息,明日我去寻个人牙子买三两仆人,到时再行打扫。近来奔波,乖女早些休息。”
“我省的,爹娘你们也快快歇息,娘却是辛苦得紧,爹爹你万万要照顾好娘才是。”女孩把油灯摆在桌上,转身去了外面的厢房,不多时就见厢房也亮起,中年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夫君,我们也先休息,这些被褥虽脏了些,但总归是自家的,明日再说吧,我也疲乏得很。”妇人见男人准备收拾床铺,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