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最是毒辣,尤其是晌午,阳光一到,就恨不得撕下一层人皮。
王二乐滋滋的眯眼望着太阳,却觉得她尤其可爱,他觉得太阳喜欢他这样的庄稼人。
他坐在田埂上,面前是一片青绿的庄稼。早先浇过地,脚泡在水洼里。时不时用洼里的洗脸,擦他黝黑有劲还结实胳膊。王二总是故意把水打在衣服上,他觉得太阳把水晒干的过程妙得很,就像小媳妇儿拿女人家的软帕子帮他擦似的,别有一番情味。
午热无人,往地上一躺,阳光扑就到身上,庄稼地是婚床,睡着了没得说,定是一场好梦。
王二刚躺下,就听到一声极好听的叫喊。
“王二叔,我走啦!”
听到这声喊,王二也不管什么好梦,一使劲坐起来,乐呵的冲远处的小身影喊。
“阿耀啊,回吧!忙了一天,记得让你娘给你来顿好的!”
对方乖巧的应了声便走了,王二没多看,躺了下来,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小小的影子。
凡家的孩子,叫凡耀,人也就十来岁,生的却比庙里的童子菩萨都好看。
王二烦糊着鼻涕的小猴崽子,但凡耀不邋遢,听话,还真聪明,搁谁谁不喜欢。
他要是有儿子一定让他多和小凡子玩,沾沾灵气。如果有的是闺女,嘿嘿,也得多和小凡子玩玩。
王二咧咧嘴,心想接生婆是不是看错了,错把丫头看成小伙子。他要是小凡子他爹,还真舍不得把他放出来干这粗活。这时他又想到城里的贵人们,王二身子一震,摸摸自己的粗胳膊,心想多干点粗活也挺好。
想东想西,王二终是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夏阳由烈变柔,王二又被震醒。
反应过来身底下是土地不是床板子,一肚子气的王二起身刚要开骂,睁眼的功法他就张不开口了。
一是眼前的场景震麻了他一辈子没见过大世面的大脑。二是不等气管里的气跑到喉咙,他的整个人就糊在了地上,成了一片肉泥。
回家的年轻小伙三两结对,晌午太阳正热,黑娃子们光着上半身,露着青藤般结实的身板。
凡耀一个人跟在一众人之后,五六步的距离,麻布衣服紧紧的裹着怎么都晒不黑的皮肤。他很庆幸,下地干活要比上学堂要好。
同龄人干一天活,没有多余的力气,不像在学堂攒一天的劲,一下课围着他转,拿石子扔他,拿他开心。现在虽然说也经常会骂他两句,但比以前也要好上许多。
少年们勾肩搭背,看样子累的不行,凡耀也尽量弯着脖子,哪怕他一点都不累。其实要打架的话他不会输给任何人,在他眼里别人的拳头没多大力,还特别慢,但他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他觉得挨一顿打也比回家被爹板着脸盯着强。
到了村口,孩子们一哄而散,不见一点筋疲力竭的样子。凡耀依旧弯着脖颈,慢悠悠的走。
他挺享受一个人的时光的,和人在一起,多多少少总有烦心事。等到了家门口,才扬扬脖子,摆出快乐热情的模样。
“阿若回来啦!”
一位妇人在灶台前忙活,看见凡耀手上一阵忙活,腾出一点空余迎上凡耀又是递水,又是擦汗。左右查看,见凡耀没受伤才放他进了里屋。
家里的烟火味让人放松,回家也是真的高兴,可进了里屋,看见桌子上那壶酒,好心情就散了大半。
一个汉子坐在桌子旁,捏着豆粒往嘴里送。看见凡耀,拍了拍椅子,激动的让他坐过来。对着他问东问西,大多是田里的事,还有有没有交到朋友。
爹爹唠叨,娘亲温柔,家家如此。凡耀厌恶的是那壶酒,一喝多了,男人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男人,看谁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