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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定向培养闯祸精

菩提老祖做的第一件事,是近距离观察猴子。

因此,入门之后,孙悟空并没有学到什么真本事,也基本没再见过祖师。

祖师只是让先入门的师兄们,将悟空带出二门外,教悟空基本的礼仪,同时告诉他怎么打扫庭院。

悟空每天的生活,就是跟着师兄们,学习基本的言语礼貌,以及如何焚香祷告之类。都是些最最基本的东西。

当然,平日里师兄们也会谈论一些道法,也会聊一聊算卦、扶乩、采药、看病,甚至排兵布阵,兵法消息之类,凡此种种,包罗万象。悟空就在旁边听着,时间久了,各样也都懂些,但并不精通。

其实不怪师兄们不教悟空大本事,而是师兄们也不会。以老祖的讲课频率,师兄们各样都了解些基础知识,已经不容易了。又哪来的高深东西,去传给悟空?

除此之外,就是扫地、除草,养花、种树、打柴、挑水种种,干些杂活。

这些,就是孙悟空在三星洞的日常。

这种日子,孙悟空过了七年。

换句话说,祖师整整观察了孙悟空七年。

这次的观察,与以往又有不同。

前三百年,祖师只是偶尔留意石猴的动静,主要是看这猴子是否有足够远大的志向。如果猴子甘愿在花果山自由过完一生,那么即使教他本事,也是无用。只有猴子志向远大,再配上一身本事,才能对祖师的计划有帮助。

猴子在人间的十年,祖师观察的,是猴子是否足够坚韧。如果不够坚韧,遇到困难就放弃了,一样无用。只有足够坚韧,才对祖师的计划有帮助。

事实证明,猴子是坚定与坚强的,一个统领花果山的王,来到人间之后,被嘲笑、被鄙视、被欺负,但它都忍了,依然不放弃追求自己的目标。

方寸山这七年,祖师观察的,是猴子的性格,了解了猴子的性格,才好有针对性地,因材施教。才能确保将猴子引入到祖师想要让猴子走的那条路上去。

七年过去了,祖师觉得,时机成熟了。

授课,正式开始。

其实,说授课,是不准确的,准确地说是引导,或定向培养。

祖师做的第一件事,是消除孙悟空心中的自卑,勾起他心中的自傲。

祖师要唤醒孙悟空心中的那个“王”。

孙悟空心中是有“王”的,事实上,他确实是一个“王”。

但在人间十年,他心中的那个“王”,不见了。

在人间的十年,是孙悟空迄今为止,生活最艰难的十年。

他是一个猴子,长相就很另类,人们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那眼光中充满好奇、鄙视、与嘲笑,完全没有认可、欣赏和尊重。

孙悟空被鄙视、被嘲笑,只是因为他不一样。他长着一副猴相,他很矮,他很瘦,他孤身一人。

孙悟空也曾想过发火、反抗,但他做不到。

他身高只有一米四,又瘦瘦小小,三百岁的孙悟空,气力也大不如前。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帮手。

人类社会这边,大家长得比他高,身材比他壮,年纪比孙悟空小,又人数众多。

孙悟空只有忍气吞声,也只能忍气吞声。

天长日久,变得“一生无性”,孙悟空的性格,被狠狠压制了。

曾经心里的那个“王”,被抛到了角落,再也不见出来。有的,不过是一个性情随和,任打任骂也不生气的猴子。

以前,他是花果山不可一世的山大王。如今,他与卖艺人手中的表演节目的猴子,没有太大区别。

想当年,在花果山时,面对汹涌未知的瀑布,孙悟空敢挺身而出,去寻找源头。那是何等的胆量与豪气。

现如今,神仙洞府就在眼前,他却连敲门都不敢,犹犹豫豫,还要靠进食的方式缓解焦虑。最终还是祖师命童子主动开的门。

但这并不等于孙悟空就真正被“驯化”了。

一个天生的石猴,他的高傲可以被压制,但不能被去除。祖师如今想要做的,就是唤醒那个高傲的“王”。

世间的险恶,形成一堵墙,将孙悟空的尊严阻隔起来。祖师要在这墙上开一道门,将那高傲的尊严再放出来。

祖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孙悟空感觉到,他确实与他人不同,但这个不同,不是他的缺点,反而是他的优点。

只有这样,信心才会一点点回来。

七年后的这天,祖师登坛高坐,召急众弟子,开讲大道。

祖师是有大法力的,也是有大智慧的。

他讲一会道,说一会儿禅,又会夹杂儒家真理,知识甚是全面。

其实这也正常,老君本是道家创始人,又是佛祖的引路导师,此外,儒家创始人孔子也曾向老君请教过学问。因此,老君精通三家,再正常不过了。

孙悟空入门七年,虽然也有师兄教他,但根据祖师登坛讲道的频率,也可以猜出,孙悟空的那些师兄,水平真的有限。

如今,孙悟空第一次听干货知识,欢喜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祖师见这猴子听课不老实,便问道:“你不坐那里认真听课,乱动什么?不记课堂重点,考试能有好成绩吗?”

悟空答道:“师傅,弟子听得很认真,只是祖师讲得太好了,我听嗨了,手脚不受控制,还请老师恕罪。”

祖师对孙悟空的回答很满意,这猴子不愧是天地精气生成的,果然有一股聪明劲儿,看来自己可以很快就把他带出来了。

祖师问孙悟空,说:“你来这儿几年了。”

悟空回答:“回祖师,弟子数学不好,不会计年,我只记得,后山有桃子,我在那里吃了七次的饱桃了。”

祖师说道:“那就是七年了。你想学点什么?”

悟空回答:“随师父,师父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

祖师法力广大,自然能知道悟空到底要学哪一样,不过祖师却要试试悟空的个性,看他是足够执着,是否敢于坚持自我。

只有足够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敢于坚持自我,当自己的意愿和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的意愿相反时,也不妥协,才是祖师想要的。

于是,祖师接连说了几个不符合悟空想法的方向。

悟空果然一再反对,他只坚持一点,要学能长生不老的。

祖师对悟空的这个表现很满意。

这才是种子选手。

如果,你指的路跟我想要的不一样,哪怕你是我师父,哪怕你力量强大,哪怕我内心惧怕你,我也要坚持自己的意见。

绝不妥协。

只有这种性格,才敢起来反抗,也只有这种性格,才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这是孙悟空的本色,也是祖师选择了孙悟空的原因。

一连问了几个之后,祖师装出一副生气模样,坐起身,跳下高台,拿起戒尺,对悟空说道:“你这猴子,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你到底想咋地?”

说完,走过去,照着悟空头上打了三下,然后背着手,走入内屋,将中门关了,不出来了。

这一下,悟空的师兄弟们急了,纷纷指责悟空。

师兄弟们这么做,也能理解。

毕竟,七年了,整整七年,祖师才讲了两堂课,而这两堂课,都让孙悟空给搅和了。第一堂课,还没开讲,祖师就说外面来修道的了,之后收了孙悟空,祖师就走了。这第二堂课刚开个头,又被孙悟空把祖师给气跑了了,搁谁谁不着急啊。

孙悟空就不急。

因为他已经猜出了祖师的意思,祖师是在考验他。

祖师打他三下,指的是三更天,背着手走入里面,又把中门关上,是暗示他从后门偷偷来。这是准备给孙悟空开小灶。

事实上,确实是祖师对孙悟空的考验,也是引导。祖师要看孙悟空是否足够聪明。

祖师也是想用这种开小灶的方式,告诉孙悟空。你的确与别人不一样。以前你以为,这不一样是你的弱点,你因此自卑。

其实你错了。

你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你更聪明,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能猜透别人猜不出的意图。所以,我要给你开小灶。

以此,来让孙悟空一点点拾回信心。

那一晚,孙悟空如约而至。

祖师传了孙悟空一篇口诀。

悟空牢牢记住,自此后,依照口诀,每日打坐调息。

一晃,又是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孙悟空一直在按照祖师传给他的口诀修炼。孙悟空觉得,似乎可以长生不老了。

他很开心。

三年后的一天,祖师再次登坛讲法。

在这堂课上,祖师当堂检查了孙悟空的作业,同时给孙悟空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之前那篇口诀,并不能永世长生。

他依然可能会死。

五百年后,会有雷灾,躲不过会丧命。雷灾过后五百年,又有火灾,躲不过,会丧命。火灾之后五百年,又有风灾,躲不过,还是会丧命。

悟空听得毛骨悚然,赶紧磕头求祖师,教他躲避三灾的方法。

祖师问悟空:“我这里有两套方案,一套三十六般变化,一套七十二般变化。你想学哪一套?”

悟空回答道:“弟子愿意从多里捞摸,所以,我就学那个多的吧!”

祖师听后,十分满意。

想学多的,便是存着贪欲。

有贪欲,就要解决。

自己解决不了,就得从别人手里拿。这么一来,局面就乱了。

祖师要的就是乱。

乱,才能让平日里藏在水面之下的矛盾和问题暴露出来。

问题显露,无法掩盖,就没了混日子的借口,就得去解决问题。

开始着手解决问题,就是开始有所作为了。

这是孙悟空的功用,却也是孙悟空的功劳。

于是,祖师又教了孙悟空一篇口诀。

这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教的。

不过,是通过耳语的形式。其他师兄们,眼睁睁看着祖师,当着自己的面,悄悄教孙悟空真本事。

祖师,对孙悟空,一直是区别对待的。他一直在通过区别对待的方式,告诉孙悟空,你不一样。你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你更优秀,值得拥有更多。

祖师这次教孙悟空的,确实是真本事。

从此,孙悟空有了七十二般变化。这是孙悟空的看家本领,也是孙悟空的核心竞争力。

此时的孙悟空,已然逐渐没了自卑,变得坦荡起来。

不过,他平日依然老实客气,因为身边都是他的师兄。尊重师兄,是祖师的规矩,孙悟空再自傲,自傲到自大,也不敢破坏祖师的规矩。

那个曾经高傲的王,就要回来了。

几天之后,祖师领着一众徒弟,在三星洞门口欣赏晚景。

表面上看,祖师是与众徒同乐,其实是要抽查孙悟空的作业。

祖师问悟空:“悟空,练得怎么样了?”

孙悟空回答道:“弟子功果完备,已经能霞举飞升了。”

于是,悟空就试飞了一次。

结果,遭到了祖师的嘲笑,说他这不叫腾云驾雾,最多算是爬云。笑过之后,教给孙悟空一个几近量身定做的本事,筋斗云。

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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