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由于二哥有伤，两个人不得不一边走一边到处找药治伤，所以，走得很慢。几天后，二哥的伤不但没有见好反倒发炎了。虽然二哥依然咬着牙坚持着朝前走，但王福全看得出来，二哥是勉强支撑着，想到大哥的死，若二哥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王福全心想，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好歹找个地方住下来，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二哥的伤治好。正好，远处的山脚下有个村子，王福全看了看四周，觉得这个村子离大路比较远，和其他村子也有点距离，相对来说比较僻静，在这里，相对来说比别处安全些，决定进去看看。王福全对二哥说：“二哥，咱别再往前走了，就在山脚下的那个村住下吧，等把你的伤治好了再说。”二哥也实在坚持不住了，就答应了。“二哥，来，我背着你。”

“不用，二哥还能走。”

“不行！你看你，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就别硬挺着了。”王福全不由分说，背起二哥就走。人们都说：望山跑死马。山脚下的村子，看着不远，可走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王福全背着二哥走了小半天才走到山脚下，进了村一看，在街上走的都是朝鲜人，原来是个朝鲜屯。两个人担心朝鲜人听不懂汉话，想再找个村子。正当两个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朝鲜老人，老人看了看哥俩，问哥俩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王福全一听老人会说汉话，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叫了一声大叔，说自己和二哥想找点水喝。老人很爽快的答应了。进了屋后，老人的老伴给两个人一人到了一碗水，两个人一边喝水一边和老人唠嗑。唠了一会儿，老汉发现二哥好像得了大病，问王福全是怎么回事。王福全发现老人很厚道，就把二哥如何受伤和想买点药给二哥治伤的事告诉了老人。老人很同情两个人的遭遇，不仅答应帮两个人买药，而且还让两个人住下来，等把伤养好了后再走。王福全哥俩喜出望外，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朝鲜老人一家三口，除了老两口还有一个姑娘。家有三垧多水稻田。老人种水稻是除了名的，他种出来的水稻不仅产量高，而且还比一般人家的好吃，自然卖的价钱也比别人的高。加上春秋两季上山采蘑菇和猴头及冬季打猎，日子要比一般人家富裕的多。

王福全哥俩一边在老人家养病一边帮老人种水稻。二哥的上经过半年的治疗，渐渐好起来。不久，又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这天，王福全哥俩干活回来，正兴冲冲地走着，突然从对面跑过来两伙土匪，一伙拼命地在前面跑，一伙在后面穷追不舍，双方边跑边互相射击，子弹满天飞。哥俩赶紧跑到一个沟里躲了起来。

当前面的土匪跑到哥俩旁边的一条沟里时，发现地形不错，就趴在沟里朝后面的土匪猛烈地射击。后面的土匪也赶紧找了一个有利地形，拼命地还击。双方打了半天，一伙土匪终于把另一伙土匪打跑了。

土匪虽然跑了，但是，哥俩没敢马上出来，在沟里又趴了半天，一看土匪没有回来，这才往回走。半路上，哥俩捡了两只盒子炮和一些子弹，哥俩不敢带回村，就偷偷地把枪埋在一片树林子里了。

王福全虽然没多少文化却很聪明，不管什么活他一看就明白。仅一年的功夫就把种水稻的全套技术学会了。由于王福全为人忠厚，朝鲜老人还把如何查找地下水源、如何目测地势高低修筑水稻田埂子的绝招都传给了他。

朝鲜老人有个姑娘，偷偷地爱上了王福全。有事没事总爱凑到王福全跟前说几句话。后来知道王福全尚未娶亲，显得就更亲近了。不仅帮着王福全哥俩洗衣服，干活的时候也总是挨着他一边唠嗑一边干活，显得格外亲热。不仅如此，每当看到王福全不高兴或干活累了的时候就偷偷给他煮几个鸡蛋吃。这一切朝鲜老人都看在了眼里，觉得这是天意，决定把女儿嫁给金富贵，和老伴一商量老伴也满心欢喜。

其实王福全也早就看出了姑娘的心思，他也喜欢东家的姑娘，打心眼里感激东家，感谢姑娘不嫌弃他这个一贫如洗的山东人，但是，他觉得自己命不好，不配做姑娘的丈夫，所以，总是回避姑娘。

一天，干完活回来的时候，姑娘想和王福全说几句话，就特意走得很慢。王富贵以为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累了，就站在路旁等着她。朝鲜老人和二哥知道姑娘为什么走得那么慢，就装作啥也没看出来的样子，不但没有站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姑娘走到王福全跟前后，王福全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累了？”姑娘心里热乎乎的，说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那为啥走这么慢？”

“我…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王福全脸红了。“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我…我知道你想说啥，别说了，还是赶快走吧。”

王福全不想谈两个人之间的事，就加快了脚步。姑娘不甘心，也加快了步伐，撵上王福全后，和王福全肩并肩一块朝前走。

王福全一看回避不了，只好放慢了脚步对姑娘说：“你看你……”

“看我？看我啥？我怎么了？”

“你要不快点走，要不慢点走，干嘛和俺…让人看见多不好。”

“有啥不好的？你在我们家这么长时间了，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我和你一块往回走再很正常不过了，谁能说啥？”

“俺是你们家的扛活的，你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好歹也是俺的东家，哪能和俺……”

“你看看你，我都不在乎你怕啥啊？我心里在想啥、对你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总躲着我？你是嫌我长得丑呢还是嫌我是朝鲜人？”

“俺…俺知道你对俺好，可俺……”王福全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啥好。

“你在我们家都三年了，我对你……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狠心了？”姑娘并不了解王福全的往事，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感到很委屈，眼睛红了。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俺是山东人，家里还有父母、弟弟和妹妹，俺们家很穷，俺是为了逃荒、也是为了挣点钱回去养活全家人才到这里来的。虽然闯关东这么多年了，可俺至今也没有攒够钱，要地没有一垅、要房没有一间，俺的年龄又比你大好几岁，俺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俺如果娶了你，拿什么养活你？俺不希望你跟着俺过苦日子。”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不嫌弃你。我爸和我妈也都很喜欢你，我又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咱俩结了婚，你不就什么都有了。”

“谢谢你。俺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对俺是实心实意的，可俺还想回山东老家……”

“那…我就跟你一块回去。”

“没有足够的钱俺是不会回老家的。你也知道，俺是个有残疾的人。你虽然不嫌弃俺，可俺不能对不起你。”

姑娘哭了，哭得很伤心。

“别哭了，我山东老家有个妹妹，自从我离开老家再也没见到过她。她长得和你一样，我一看见你就想起她。从今以后，你就做我的妹妹吧，我会像亲哥哥一样对待你。”

姑娘不哭了，三年了，她十分了解王福全。她知道，王福全爱她，但不会娶她。她冲着王福全亲切地叫了一声哥。

事后二哥对王福全说：“福全，哥看姑娘挺好的，你就娶了她吧。你成了家，有了安身之处，二哥也就去了一块心病。”

“二哥，你别劝俺了，大哥为了咱俩被土匪打死了，不把大哥的骨灰送回老家去，俺一辈子不结婚！”

那年帮老人插完稻秧后，王福全和二哥冲着老人住的房子磕了三个头就悄悄地离开了朝鲜屯。

后来，王福全还来看过朝鲜老人。姑娘出嫁时，他特意跑到县城买了两床花被面送给了姑娘。

王福全和二哥离开朝鲜屯后，并没有具体的去向，只好边走边寻找能挣钱的地方。两个人顺着黑龙江朝下游又走了两天，来到了前面说的长福村。

说道长福村，最初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万地营子。万地营子北面是河南面是山，土地不仅平坦而且肥沃，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所以，万地营子要比附近各个村子都大得多，人口和土地也多。两个人来到万地营子一看万地营子风水不错，是个福地。如果能在这里住下来，再买匹马，农忙的的时候打短工，农闲的时候开荒，用不了两年，自己就能有三两垧地。再过两年，就可以回家把父母接来了。两个人找到保长，给保长送了一点钱，说自己想在万地营子安家落户。保长一看两个人挺老实，不仅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帮着找了一个干活的人家。东家也不错，不仅供吃供住，还答应给一部份工钱。两个人说不出的高兴。

刚开始两个人住在东家的马棚里，后来在村子边上盖了一个小马架子。小马架子虽然并不宽敞，可它毕竟是自己的，从此再也用不着过那种饥一顿饱一顿、连个挡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的流浪生活了，两个人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第二年清明节，两个人做了几个菜、买了一斤二锅头和几刀纸，找了一块依山傍水的地方，把大哥的骨灰埋了。那天，两个人不言不语、也不吃不喝，望着天上的白云和北去的大雁，在坟旁整整躺了一天。